一号院客厅里，送走了几乎是被人架着离开的梁宏博，空气里那股子剑拔弩张的味儿才算散了点。


    陈老端着那杯已经凉了的武夷雪顶，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一丝复杂，他看着眼前这个赤着脚、神情淡然的年轻女人，半晌，才叹了口气。


    “丫头，你这一手，玩得太大咧。”


    白术走到他对面，亲自提起暖水瓶，给他续上热水，袅袅的茶香再次升腾。


    “陈老，不是我玩得大。”她声音平静，“是他们，把刀递到了我手上。我总不能，辜负了他们搭的台子。”


    陈老被她这话逗得一乐，摇了摇头：“你啊你……跟个小狐狸似的。”


    他喝了口热茶，又道：“不过，那张家妹子的情况，确实……唉，凶险得很。你真有把握？”


    白术没直接回答，而是转身从一旁的果盘里，拿起一个红得发紫的苹果，递了过去。


    那苹果也不知是什么品种，个头不大，却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异香。


    “陈老，尝尝这个。我叫人种植的，解乏。”


    陈老接过来，也没多想，张嘴就咬了一大口。


    嘎嘣脆。


    清甜的汁水瞬间在口腔里炸开，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爽感顺着喉咙一路向下，仿佛瞬间就驱散了早起奔波的疲惫，连带着脑子都清明了几分。


    “嘿！这……这是什么苹果？！”陈老眼睛一亮，三两口就把一个苹果啃得只剩个核。


    “比你那‘棠棣轩’的还好吃！”


    白术只是笑笑，不说话。


    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陈老看着她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头最后那点担忧也放下了。他把果核往垃圾桶里一丢，站起身来。


    “行了，老头子我就是来给你站个台，现在台子搭好了，戏怎么唱，看你的了。”


    “需要什么，只管开口。别的不敢说，在京市这地界，还没人敢动我陈某人要保的人。”


    送走陈老，苏晚棠脸上的那抹淡笑才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沉静。


    她转身上楼，回到书房，拨通了秦铮的电话。


    “人手都安排好了吗？”


    “报告嫂子，都安排好了。二月带人守着外围，三月负责情报，咱们的人已经把张夫人的住处里里外外都摸了一遍，连耗子洞有几个都清楚了。”秦铮的声音沉稳有力。


    “很好。”苏晚棠的指尖开始有节奏地轻敲着桌面，“把指挥中心搬过来，就在一号院的东厢房。另外，把张夫人过去三年在协和、军总院所有的病历、检查报告，全部给我调过来，一份都不能少。”


    “是！”


    “还有，”苏晚棠顿了顿。


    “去拟一份邀请函，就以我的名义，邀请《京市日报》、《健康报》、还有今天所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报社，七天后，到张家，观摩我治疗。告诉他们，这是中医与西医的一场公开对决，欢迎他们全程记录，见证奇迹，或者……见证骗局。”


    电话那头的秦铮，即使隔着电话线，都能感觉到大小姐那股子冲天的杀气，他只觉得浑身热血都在沸腾。


    “明白！我这就去办！”


    挂了电话，苏晚棠独自走到厨房。王妈正在收拾，见她进来，赶忙迎上来。


    “小姐，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急。”苏晚棠挽起袖子，“王妈，帮我把后院那个新砌的小药炉生上火，要最旺的炭火。”


    很快，一号院的后花园里，一个特制的紫砂药炉被烧得通红。


    苏晚棠从自己随身的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几样东西。


    一截形如龙爪、通体乌黑的根茎，一株散发着淡淡荧光、叶片薄如蝉翼的兰草，还有几颗鸽子蛋大小、表面布满金色纹路的菌子。


    这些都是海棠空间里年份最老、药性最烈的几味药材，随便拿出去一样，都足以在杏林界掀起滔天巨浪。


    她将药材按君臣佐使的顺序，依次投入炉中，又引来院子里的山泉水。随着炭火的舔舐，一股奇异的药香，开始从药炉中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


    那香味霸道无比，却不刺鼻，只是闻上一口，就让人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洗涤了一遍似的，通体舒坦。


    守在院门口的两个警卫员，本来站得笔直，闻到这股子药香，只觉得浑身紧绷的肌肉都放松下来，连日执勤的疲惫一扫而空，精神头好得吓人。


    “我操，小李，你闻到了没？这什么味儿啊？”


    “闻到了……乖乖，我这老鼻炎，好像一下子就通了！比他娘的薄荷脑还管用！”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敬畏。


    ……


    与此同时。


    京市城西，一家名为“仁心诊所”的普通诊所，地下三层。


    这里，是“鹰巢”在京市最隐秘的据点之一。


    穿着白大褂的钱卫国，正一脸狂热地盯着面前一排巨大的数据监测屏。


    屏幕上，一个代号为“暴君”的实验体，各项生命体征曲线，正以一种堪称奇迹的姿态，疯狂飙升！


    心率、血压、细胞活性、神经反应速度……所有数据，不仅恢复到了正常人的峰值，甚至还在不断突破，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钱卫国激动得浑身颤抖，他一把抓过旁边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钟表匠先生！重大突破！我们得到了重大突破！”他的声音因为过度兴奋而显得有些尖利。


    “您交给我研究的那个‘神药’，效果……效果简直是神迹！‘暴君’的身体数据已经全面超越了我们的‘骑士’计划！我建议，立刻追加资金，我们必须量产这种药物！有了它，我们的‘清除计划’，将再无任何阻碍！”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很好，卫国，你做得很好。”


    就在钱卫国享受着这无上荣光，准备接受上级更大嘉奖的时候——


    “嘀——嘀——嘀——”


    整个实验室，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红色的警报灯疯狂闪烁，将钱卫国那张得意的脸，映照得一片血红。


    他猛地回头，看向“暴君”所在的强化玻璃隔离室。


    只见那个刚刚还数据爆表的实验体，突然抱着脑袋，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


    紧接着，在钱卫国惊恐的注视下，实验体全身的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干裂，像一块被扔进火炉里烧了三天三夜的焦炭！


    “怎么回事？！快！快给我注射镇定剂！”钱卫国对着话筒疯狂咆哮。


    然而，一切都晚了。


    黑色的裂纹瞬间遍布实验体全身，下一秒，粘稠的黑血，从他的眼、耳、口、鼻中喷涌而出！


    监测屏幕上，那些刚刚还一路飘红的数据曲线，以比回升时快了十倍的速度，垂直下降！


    所有数据，瞬间归零！


    “噗嗤——”


    一声轻响。


    在钱卫国和他所有下属呆滞的目光中，那个曾经被寄予厚望的实验体“暴君”，就那么……化为了一滩冒着黑烟的粘稠液体，在隔离室的地面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一滩黑水。


    死寂。


    整个实验室，死一般的寂静。


    还没等钱卫国从这恐怖的剧变中回过神来，警报声，此起彼伏地响彻了整个地下基地！


    “报告！二号实验体崩溃！”


    “报告！五号、七号、九号实验体，出现相同症状！生命体征消失！”


    “报告！所有……所有服用过‘神药’的实验体，全部……全部……”


    报告声戛然而止，因为已经没有报告的必要了。


    整个基地，在短短一分钟内，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钱卫国脸色煞白，浑身冰冷，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


    他终于明白了。


    被耍了！


    他被那个卖药的江湖郎中，给彻彻底底地耍了！


    那他妈的根本不是什么神药！那就是催命符！是一剂把所有希望都点燃，再在最高点轰然引爆，将他们炸得粉身碎骨的超级炸弹！


    “啊——！”


    钱卫国发出一声愤怒到极致的咆哮，他一脚踹翻了面前的仪器，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找！给我找！”


    “不惜一切代价，把那个卖药给我们的‘癞痢头’！给我找出来！！”


    “我要把他，一寸一寸，碾成肉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