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天色已经擦黑。


    孟婉坚持要留下照顾老爷子，只在临走前，拉着苏晚棠的手，温声细语地嘱咐了半天，让她安心，家里的一切有她。


    陆景琰站在一旁，看着自己母亲对媳妇比对自己还亲热的模样，摸了摸鼻子，心里头那点酸味很快就被巨大的满足感给冲没了。


    高建军开着吉普车，先将两人送回了原来的家属楼。


    一进大门，看着这熟悉的梧桐树，苏晚棠还有些恍惚。


    陆景琰从身后圈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窝里，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侧。“辛苦了。”


    他没说谢谢。


    有些恩情，说谢太轻了，只能刻进骨血里。


    苏晚棠侧过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算是回应。


    陆景琰眸色一深，扣着她后脑勺就想加深这个吻，却被苏晚棠笑着推开。


    “别闹，正事要紧。”她指了指屋里，“王妈还在呢，咱们得赶紧收拾东西。”


    陆景琰这才作罢，转身去里屋把早已等候多时的王妈叫了出来，简单交代了几句搬家的事。


    王妈自然是满心欢喜，手脚麻利地开始归拢那些真正属于苏晚棠的私人物品。


    车子在夜色中穿行，一路向西，最后驶入了一片戒备森严的区域。


    这里就是西山脚下，京市真正的权力核心所在。


    当吉普车在一座气势恢宏的院落前停下时，饶是苏晚棠见惯了前世的豪宅，也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小小震撼了一下。


    高门阔院，青砖黛瓦，门口站着荷枪实弹的警卫，那股子庄严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


    “嫂子，这就是一号院。”高建军跳下车，满脸都是与有荣焉的兴奋。


    “这地儿，我以前也就远远看过两眼，做梦都没想到能进来！”


    陆景琰牵着苏晚棠的手，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


    入眼便是一个巨大的影壁，绕过去，豁然开朗。


    三进的院落，层层递进，亭台楼阁，抄手游廊，一草一木都透着精心打理的雅致。


    院子深处甚至隐隐能听到水声，陆景琰介绍说，那是引来的山泉，不仅能泡温泉，旁边还修了个小型的室内靶场。


    安保等级，堪比军事要塞。


    屋内的陈设更是让苏晚棠感受到了孟婉的用心。黄花梨的家具，景泰蓝的摆件，古典雅致中又巧妙地融入了各种现代化的便利设施，比如从国外进口的抽水马桶和暖气片。


    “妈找人盯着弄了快半个月了。”陆景琰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苏晚棠心里一暖。


    王妈被这大宅子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苏晚棠拉着她的手，带她到后花园里那片新栽的海棠树下，她才回过神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小姐……要是夫人能看到……”


    “她能看到的。”苏晚棠轻声说，目光落在那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王妈，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我会守好它，守好我们所有的人。”


    王妈用力地点着头，擦去眼角的泪。


    ......


    当晚，陆景琰处理完军务回来，一进门就闻到厨房传来的饭菜香。


    苏晚棠正系着围裙，站在崭新锃亮的料理台前，研究着那个进口的大烤箱。柔和的灯光勾勒出她窈窕的曲线，那纤细的腰肢和挺翘的弧度，让陆景琰喉头一紧。


    他走过去，从身后无声地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窝，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


    “在看什么？”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看这个，德国货，好多功能还摸不透。”苏晚棠被他弄得有些痒，缩了缩脖子。


    “我教你。”陆景琰的大手覆上她放在烤箱门上的小手，却没动，反而收紧了手臂，将她整个人更紧地嵌入自己怀里。


    “你懂？”苏晚棠偏头看他。


    “不懂。”陆景琰答得理直气壮，“但可以学。”


    他的唇，顺着她的脸颊，一路向下，吻上了她的耳垂。


    苏晚棠被他滚烫的气息撩得浑身发软，低声笑着推他：“别闹，一身的汗味，快去洗澡。”


    “一起。”陆景琰在她耳边吐出两个字，大手已经开始不规矩起来。


    苏晚棠想起之前在家属楼那糟糕的隔音，脸颊微红，半开玩笑地嗔道：“这里的墙……结实吗？”


    陆景琰瞬间听懂了她的暗示，本就深邃的眼眸里燃起两簇火苗，耳朵尖却悄悄红了。他轻笑一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浴室。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将她放在柔软的大床上，翻身压下，用那能让耳朵怀孕的低沉嗓音贴着她耳边说：“现在换成这地方了，隔音好，让你喊破喉咙都没人听见。”


    苏晚棠被他撩得不行，笑着去推他的胸膛，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按在了头顶。


    陆景琰的吻，霸道又温柔，带着浓烈的占有欲，席卷而来。


    ……


    一夜旖旎。


    次日，苏晚棠是在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中醒来的。


    陆景琰已经不在身边，她拿起话筒，是高建军打来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火气。


    “嫂子，出事了！”


    苏晚棠瞬间清醒，切换到“白术”模式：“说。”


    “今天的《京市健康报》，还有好几家报纸的副刊版面，都登了一些狗屁文章！”高建军在那头骂骂咧咧。


    “都是些所谓的专家评论，含沙射影，说军区总医院某位老首长的‘奇迹康复’不符合科学，可能是用了什么虎狼之药，透支生命，还呼吁什么狗屁的‘科学复查’！”


    白术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钟表匠的反击，来了。


    而且，比她预想的更快，也更阴毒。


    “查到是谁写的了吗？”


    “查到了！”高建军咬牙切齿地说，“领头的是一个叫梁宏博的教授，刚从国外回来的西医权威，在协和医院挂职。这老家伙学术地位挺高，就是个老古董，一辈子最看不起中医。我他娘的还查到，陆文德那个王八蛋的老婆，她娘家有个侄子，正好是梁宏博最得意的门生！”


    果然。


    白术的指尖，开始有节奏地轻敲着床头柜。


    这是典型的借刀杀人。


    钟表匠很聪明，他没有在武力上继续纠缠，而是换了个赛道，直接从舆论和学术权威的层面下手。


    这一招，诛心。


    一旦“科学复查”的舆论形成，上面必然会介入。


    到时候，一群西医专家围着老爷子，用各种仪器检查，只要查不出个所以然，或者老爷子的身体有任何波动，那她“神医”的帽子就会被立刻摘掉，换上一顶“江湖骗子”的黑锅。


    救人的天大功劳，顷刻间就会变成谋害首长的滔天罪过。


    届时，不仅是她，整个陆家主脉都会被拖下水。


    “嫂子，这事儿不能忍！这帮孙子太不是东西了！”高建军在那头急得不行。


    “我已经跟旅长汇报了，旅长的意思，是动用关系，把这些报纸全封了！让他们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别。”白术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啊？”高建军一愣，“嫂子，这……这都骑到咱们脖子上拉屎了，还不动手？”


    “堵，是堵不住的。”白术笑了笑。


    “悠悠众口，你封得了一家报纸，封不了所有人的嘴。敌人费尽心机给我们搭了个舞台，咱们要是不上去唱一出，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高建军听得云里雾里，但有一点他听明白了。


    他这位嫂子，压根就没怕。


    非但没怕，好像……还有点兴奋？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警卫员立正报告的声音。


    “报告首长！陈老前来拜访，还带了一位客人！”


    苏晚棠挂了电话，披上衣服起身，走到二楼的窗边。


    晨光下，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停在院门口，陈老精神矍铄地走下车，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神情严肃古板的老者。


    那张脸，苏晚棠在资料照片上见过。


    正是这次舆论风暴的中心人物，西医权威，梁宏博教授。


    白术看着楼下那张写满了“学术”、“严谨”、“不容置疑”的脸，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有意思。


    真是太有意思了。


    刚想找你，你就自己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