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就是被她气倒的！”


    “景琰！你糊涂啊！为了这么个女人，害死了你爷爷！”


    那些刚刚被陆景琰镇住的旁支亲戚们，再次鼓噪起来，一道道怨毒、愤怒的目光，化作利箭，射向白术。


    陆景琰的双目，瞬间被血丝充满。


    巨大的悲痛和突如其来的噩耗，像一座山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可当这些污言秽语指向他身后的人时，一种比悲伤更狂暴的情绪，是滔天的杀意，从他身体里轰然炸开。


    他甚至产生了一丝自责。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不是因为他执意要娶晚棠，爷爷是不是就不会操这么多心，就不会……


    就在他心神剧震，即将被悲痛淹没的瞬间，一只微凉却异常有力的手，紧紧握住了他。


    那力道，不像是安抚，更像是一种命令。


    陆景琰下意识地低头，对上了那双清亮得吓人的桃花眼。


    没有悲伤，没有恐惧，没有委屈。


    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还没到最后一步。”


    “让我进去看看。”


    苏晚棠声音在走廊响起。


    这一刻，她不是那个会撒娇会依偎在他怀里的小女人苏晚棠，而是那个杀伐果断，能从尸山血海里杀出一条生路的，白术。


    “胡闹！”


    之前那位宣布死讯的医生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本就因抢救失败而心力交瘁，此刻更是被这句“外行话”激怒了。


    “病人的情况你根本不了解！现在进去，除了打扰老人家最后的时间，还能做什么？你这是对逝者的不尊重！”


    陆宗仁更是找到了新的攻击点，他用拐杖重重地顿着地，声嘶力竭地吼道。


    “你还想干什么！你害死老爷子还不够，还想进去折腾他的遗体吗！你这个毒妇！来人！把她给我轰出去！”


    几个陆家的年轻小辈，立刻就要上前。


    陆景琰却猛地抬起头，往前踏了一步。


    仅仅一步，那股从战扬上带下来的，凝如实质的杀气，就让那几个蠢蠢欲动的人，吓得腿一软，钉在了原地。


    他的目光没有看那些叫嚣的族人，而是死死地盯着白术的眼睛。


    在那双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那不是安慰，不是逞强，而是一种胸有成竹的自信，一种能逆转乾坤的力量。


    他不知道这股力量从何而来，但他选择，无条件相信。


    “让她进去。”


    陆景琰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医生愣住了：“陆旅长，你……”


    陆景琰打断他，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响彻了整条走廊。


    “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陆宗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陆景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你……你……”


    白术没有再看任何人，她反手握紧了陆景琰的手，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那扇隔绝了生与死的沉重铁门。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


    各种生命监护仪器的屏幕，已经变成了一条条绝望的直线，发出微弱而单调的“滴——”声。


    病床上，那个曾经叱咤风云、一言九鼎的陆家掌舵人，此刻形容枯槁，双目紧闭，脸上带着一种死寂的灰败。


    如果不是胸口还有一丝起伏，他看起来和一具尸体，没有任何区别。


    苏晚棠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这个老人，是真心疼爱陆景琰，也是真心接纳了她的。他用自己的威望，为她伪造身份，为她在大院里撑腰。


    她迅速上前，摒除所有杂念。


    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搭在了陆老爷子的手腕上。


    闭上眼。


    一瞬间，她整个人气质大变。


    一股极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内力，从她指尖的太渊穴，悄无声息地探入了陆老爷子的经脉之中。


    这是她第一次，将《太乙玄经》的内力，用于如此精密的诊断。


    海棠空间里，那座传承书阁中，无数本孤本医案，在她脑海中飞速地翻页、闪过。


    “脉象沉、迟、涩、微……五脏六腑，皆现败相……”


    “不对……不对！”


    苏晚棠的眉头，越皱越紧。


    老爷子的脉象太诡异了！


    心脉、肝脉、肺脉……每一处都呈现出衰败之相，但这些败相却杂乱无章，互不统属，根本不符合任何一种疾病的传导规律。


    就像是……有人强行将无数种绝症，粗暴地塞进了这一具身体里。


    她的内力，如同一条无形的细丝，顺着经脉，一路向上探查。


    大脑、脊髓、中枢神经……


    终于！


    就在老爷子中枢神经的最末梢，一处极其隐秘的神经元节点上，她“看”到了一丝异样。


    那是一种极其微弱的、几乎已经和神经组织融为一体的惰性物质。


    它不活跃，不破坏，就那么安静地附着在那里，如果不是用内力进行地毯式的探查，现代最精密的仪器，也绝不可能发现它的存在！


    是它！


    苏晚棠的脑海中，一本黑色封皮、没有书名的毒经，自动翻开到了某一页。


    上面画着一种蝴蝶的图案，翅膀如同枯叶，旁边是三个血红的字。


    枯叶蝶！


    一种极其高明、歹毒的复合型慢性毒素！


    这种毒素本身，在没有被激发前，完全呈惰性，对人体无害。可一旦遇到特定的引子药物，它就会在短短几个小时内，以几何倍数的速度，彻底摧毁人体的中枢神经系统，进而导致全身所有器官功能性衰竭！


    其症状，和自然死亡前的多器官衰竭，一模一样！


    现代医学，根本无法检出！


    好狠毒的手段！好精妙的算计！


    钟表匠！鹰巢！


    苏晚棠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抹骇人的寒光。


    她收回手，转身走出病房。


    门外，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她，走廊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陆景琰第一时间迎了上来，扶住她的胳膊，他的嘴唇都在哆嗦，却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白术看着他那双充满了痛苦和希冀的眼睛，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爷爷不是病。”


    她的声音，清晰而沉稳。


    “是中毒。”


    两个字，如同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中毒？”医生第一个失声叫了出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不可能！我们做了最全面的检查，血液、体液，都没有任何毒物反应！你不要在这里信口开河！”


    “就是！我看你就是想推卸责任！”陆宗仁立刻找到了新的话柄。


    “老爷子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我看就是你这个毒妇下的毒！”


    白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她只是看着陆景琰，继续说道：“我能救。”


    这三个字，让陆景琰那双几乎已经死寂的眼睛里，瞬间爆出了一团烈火！


    他死死地抓住白术的肩膀，声音都在颤抖：“晚棠……你……你说什么？”


    “我能救。”白术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


    “但是，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不被打扰的环境，还有……一些非常特殊的药材。医院里，肯定没有。”


    “天方夜谭！简直是胡说八道！”医生气得脸色涨红。


    “连病因都查不出来，你拿什么救？你这是在拿老爷子的生命开玩笑！我绝不同意！”


    “没错！我们也不同意！”族老们纷纷附和，“这是谋杀！你想拿老爷子当你的试验品！”


    在一片嘈杂的反对和斥责声中，陆景琰却像是屏蔽了所有声音。


    他只是看着她的眼睛，那双他无比熟悉的，此刻却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光芒的眼睛。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有几成把握？”


    整个走廊，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白术那张美得惊心动魄，此刻却沉静如水的脸上。


    苏晚棠迎着他那充满了最后一丝希望的目光，红唇轻启，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