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听到陈宇的话都傻眼了，半晌才回神，冲着耳机狂喊：“导演，他问合同的事！”


    耳机对面很快传来导演的咆哮声：“稳住他，告诉他我们是正规节目，说到做到，法务已经在路上了，三个人带了三份不一样的合同，让他随便挑！”


    导演的声音太大，连旁边的月月都听到了些许。


    她捂着嘴，心里有些震惊：真的给一百万，就为了一首听上去像儿歌的歌？


    直播间的观众可没想那么多，他们只觉得实在是太过瘾，一个两个的狂刷屏。


    哈哈哈哈，我就喜欢陈宇老师这脾气，唱完歌就要钱，绝不拖泥带水！


    【导演：我他妈让你来镇场子的，不是让你来拆台的！】


    【哈哈哈，你们快看小李表情，跟钟山刚才有的一拼。】


    【别吵了，你们看陈宇老师在干什么？】


    在一片混乱和猜测中，陈宇本人却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一样。


    他慢悠悠地走到墙角，从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拿出了……半块面包。


    面包看起来又干又硬，边缘甚至有些发黄。


    他就那么当着几百万人的面，面无表情地，一口一口地啃了起来。


    这个画面，比他刚才唱歌还要让人震撼。


    直播间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用比之前更猛烈的弹幕，表达了他们的困惑和……敬畏。


    【我草，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前一秒：一百万合同拿来，后一秒：过期面包真香，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这反差感……绝了，他要么是个疯子，要么就是个神人。】


    【我突然觉得，他不是在唱歌，他唱的，啃的，都是他的人生。】


    别说了，我已经开始人肉……不是，开始搜索陈宇老师的资料了，这种大神，不应该默默无闻！


    连线画面里，钟山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咳，”他清了清嗓子，“关于刚才这首作品，我们如果抛开它通俗的歌词，从音乐性的角度来分析……”


    他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的脑子里，全是陈宇啃面包的画面。


    那张死人脸，那块廉价的面包和那首能把人灵魂都给唱出来的歌，三者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冲击力。


    钟山，从业三十年，第一次在一个直播新人面前，词穷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从楼道里传来。


    房间里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三个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的人，此时全都气喘吁吁，脸憋得通红。


    这栋没有电梯的破旧居民楼，对他们来说，无异于一次珠峰探险。


    直播间的弹幕，在沉寂了两秒后，彻底炸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他妈要笑死了，这是什么名场面，精英律师勇闯夺命六楼？】


    你看他们那小皮鞋，再看看这水泥地，我赌一包辣条，他们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律师内心OS：我一小时的咨询费够这破房子交一年房租了，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受这种罪？】


    为首的律师终于喘匀了气，他直起身，客气问道：“请问，哪位是陈宇先生？”


    陈宇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走了过去：“我就是。”


    律师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沓厚厚的文件：“陈先生您好，我们是节目组的法务团队，这是为您准备的歌曲版权转让合同，总金额一百万，税费由我们公司承担。”


    律师将一支万宝龙的钢笔递了过去，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陈先生，如果你觉得没问题的话，请在这里签字。”


    月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着那份白纸黑字的合同以及上面那个刺眼的“1000000”，感觉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所有人都以为在这一百万的金额下，陈宇会直接拿起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然而，陈宇并没有接那支笔。


    而是先拿起了那份合同。


    一页又一页，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三个律师脸上的微笑，渐渐有些僵硬。


    月月更是屏住了呼吸。


    终于，陈宇停在了某一页。他抬起头，看着为首的律师。


    “合同第三条第二款，‘甲方向乙方永久性转让该作品的全部著作财产权’。这个‘全部’，定义太宽泛了。”


    律师愣住了。


    陈宇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根据著作权法，财产权至少包括复制权、发行权、出租权、展览权、表演权、放映权、广播权、信息网络传播权、摄制权、改编权、翻译权、汇编权等十二项权利。你们的合同里，没有逐一列明。这在法律上，存在模糊解释的空间。”


    律师脸上的微笑彻底消失了。


    陈宇又翻了一页。


    “还有，‘永久性转让’这个说法不严谨。我国著作权法对作者财产权的保护期是作者终身及其死亡后五十年。你们的条款，有超越法律规定的嫌疑。”


    他继续翻页，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三个律师的心上。


    “第七条，违约责任。通篇只写了我的违约责任，赔偿金额高达三百万。但对于你们，也就是甲方的违约责任，比如未按时付款，只字未提。这违反了合同法的公平原则。”


    “最后，支付条款。‘节目结束后尽快支付’，什么叫尽快？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我要一个明确的时间。签约后，二十四小时内，全款到账。”


    陈宇说完，将合同轻轻放回桌上。


    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三个西装革履的法务精英，像是三尊石化的雕像，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旧T恤的男人。


    他们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们是谁？我们在哪？我们不是来送钱的吗？怎么变成普法现场了？


    月月张大了嘴，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了。


    一个住在破出租屋，啃着过期面包，靠唱儿歌赚一百万的男人……


    转眼间，变成了一个能把精英律师团队说得哑口无言的法学大神？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人啊！


    陈宇看着呆若木鸡的三人，平静地补了一句。


    “拿回去改，改好了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