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


    楚牧一声令下，十万流星军毫不犹豫，调转马头迅速远遁。


    绍星回头望着那片被烈焰映红的天空，以及其中数万重骑被烧得凄厉哀嚎、最终化为焦炭的景象，眼中满是茫然。


    这是他军旅生涯中，赢得最不可思议的一仗。


    他们似乎做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做——只是完全遵循楚牧的命令，攻击，再攻击。


    “将军……我们……真的赢了？”直到奔出数十里，再也看不见那片燃烧的天空，绍星仍有些难以置信。


    “赢了不好吗？”楚牧反问。


    绍星狠狠咽了口唾沫：“不是……将军，我们到底是怎么赢的？”


    “按理说，我没义务教导你。”楚牧笑了笑，“不过你既然有幸随我作战，也算缘分。往后你统领流星军，切记两个字：时机。”


    绍星顿时恭敬万分：“求将军指点！”


    “沙场征战，并非只看军团是否精锐、战灵是否强大、装备是否精良。”


    “天时、地利、人和，才是重中之重。”


    “一个优秀的统帅，要懂得何时撤退、何时进攻、何时牵制，甚至……何时赴死。”


    “要讲清这些，三天三夜也不够，其中涉及太多因素：对战场的熟悉、对敌军优缺点的分析等等。”


    “战场瞬息万变，优秀统帅的判断力并非纸上谈兵，而是一次次征战、一次次流血牺牲锤炼出来的。”


    楚牧眼中泛起一丝唏嘘，问道：“绍星，你从军几年了？”


    “回将军，六年了。”


    “经历过几场大战？”


    “四场。”


    “见过多少流血牺牲？”


    绍星抿嘴思索片刻：“不算这次，大约十万人。”


    楚牧笑了。


    绍星一怔：“将军……”


    “我亲手斩杀的人，就不下十万。”楚牧语气轻描淡写。


    这一刻，绍星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那平淡的语气中，蕴含着令他毛骨悚然的恐怖煞气，仿佛尸山血海扑面而来，要将他彻底淹没。


    他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杀戮场面，更无法想象楚牧究竟经历了多少战争！


    “其实，我挺羡慕你们的。”寒风中，楚牧的声音随风传入绍星耳中。


    “羡慕……什么？”绍星不解。


    羡慕什么？


    这些三品国度，轻易不会爆发大战。


    可在那所谓的“圈养之地”，战争却是家常便饭。


    就拿天龙国来说——


    东海外，囚岛诸国无时无刻不派出小股部队伪装盗匪，烧杀抢掠，东海战区终日不得安宁。


    囚岛合并成旭国后，大战更是一场接一场。


    西原毗邻的南北越从未停止掠夺天龙的野心，即便季文臣手段狠辣、西原铁骑凶残，南北越依旧屡屡进犯！


    南疆之外，苍国、骠国、寮国、车骑国虎视眈眈，各种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如群狼般一次次扑来，一次次被打退，却又一次次卷土重来……


    北境更不必说。


    蛮国血脉中充斥着疯狂与嗜杀，又缺粮少食，进犯北境不计其数。


    楚牧镇守北境整整六年，才将蛮国击退。


    然而不到两年，蛮国一见有机可乘，便再度侵犯！


    可以说，天龙能存续至今，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是一个个天龙儿郎用性命拼杀出来的奇迹！


    北境英灵塔上，名字刻得密密麻麻，几乎再无空处！


    哪怕是一头猪，在一次次战争中侥幸存活，也会变得聪明。


    更何况是楚牧。


    这位手染千军血、脚踏万里骨的北天王！


    论征战，从“圈养之地”杀出来的沙场将领，足以将这些安享太平数十年、上百年的国度所谓的“军神”“战神”，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楚牧羡慕的，是这些国度的安宁祥和，是这些国家的军人不用抛头颅洒热血，是这些地方不会“十室九家无儿郎”……


    生存于“圈养之地”的残酷厮杀与征战，这些高高在上的三品国度，永远不会懂。


    ……


    “快！快！”


    茫茫圣瞳沙漠中，一支军团发现了远处的冲天火光。


    当他们赶到时，为首的战神境强者及其麾下将领，顿时目眦欲裂。


    他们先前还疑惑沙漠中何以燃烧如此之久，此刻才发现，那竟是飞凌国的重骑军团！


    数万重骑，全军覆没。


    在流星军例无虚发的箭矢下，无一漏网。


    沾染不灭油者，不将血肉骨骼烧成焦炭粉末，火焰绝不会熄灭！


    “到底是谁？是谁干的！”为首的战神境强者愤怒咆哮。


    “大人，属下怀疑统兵之人绝非迅风国将领！若迅风国有此等人物，早已名震四方，我们的情报网不可能毫无察觉！”


    “无论他是谁，找到他！杀了他！敢屠戮我飞凌大军，必须付出代价！通知统帅，让‘天阙’过来！”


    “是！”


    二十多分钟后，一道身影疾驰而至。


    来人五十多岁模样，身着黑色长衫，迎风而立，面容不怒自威，眼中更藏着睥睨天下的霸道。


    若是楚牧在此，定能一眼认出——


    此人，竟是天龙南天王，沈从戎！


    “张兄。”化名“天阙”的沈从戎笑眯眯地拱手。


    然而张姓强者对他的热情并不买账，冷喝道：“天阙，你不是擅长驱策蛇虫鼠蚁为耳目吗？快把那支该死的流星军给我找出来！”


    “张兄，对方仍在包围圈中，竟还未找到？”沈从戎讶然。


    “少废话！”张姓强者怒斥，“让你找就找！”


    不知沈从戎如何来到此地，又为何加入飞凌国。


    但显然，他在此并不受待见。


    这张姓强者实力与他相仿，却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他随意呵斥，宛若驱使下属。


    “哈哈，好好好，我这就找。”


    沈从戎脸上依旧堆满笑容，看不出半点不满。


    他取出一支黑箫，吹奏出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的调子。


    霎时间，原本平静的银色沙漠仿佛沸腾起来，无数蝎子、蜈蚣、毒蛇、蜘蛛从沙地之下钻出，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要多久？”张姓强者淡漠问道。


    “这可说不准。”沈从戎一脸正色，“这些小东西速度不快，活动范围也有限，好在能互通消息，总比我们盲目搜索强些。不过……”


    “不过什么？”


    “张兄，恕我直言，迅风国的流星军是机动性极强的弓骑兵，擅长远程游击。若没有限制他们速度的办法，即便找到了，他们也能再次轻易摆脱我们。”


    “这还用你说？”


    张姓强者冷声道：“不该你管的别多问，你的任务就是找到他们，明白吗？”


    “明白，明白。”沈从戎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