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牧想打人。


    但仔细想想，段奎照顾母亲的这十五年，朝夕相处，悉心照顾，怕是也没有了什么顾忌。


    只是母亲一直疯疯癫癫，不知道她是否对段奎有感情。


    楚牧沉默。


    段奎内心紧张忐忑，伴随着不安。


    良久，楚牧呼了口气。


    看到凌雪那满脸的期待，无奈摇头。


    凌雪一直在身边，都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


    主要是她身为暗阁的统领，是楚牧的眼睛和耳朵。


    哪有人把自己的眼睛耳朵扔在家里出门的？


    “那就……这样吧。”


    楚牧道：“凌雪跟我一起去京城，我母亲就拜托老爷子你了。”


    “没问题！你放心！我一定……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段奎激动起来。


    重新将楚蕙兰交给他照顾，等同楚牧默认了他对楚蕙兰的感情。


    至于楚蕙兰有一天醒来，是否会接受自己，那是后续的事情。


    最起码现在，段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凌雪同样激动：“楚帅，我先去收拾东西。”


    说完蹦蹦跳跳转身上楼，像是不谙世事的怀春少女。


    藏剑莫名松了口气。


    神色略有些复杂。


    亲眼看到自己老爹移情别恋，不但没有半点怨恨，反倒是觉得轻松了许多。


    毕竟身处北州老家的父母，一直恩爱如初，过着平淡幸福的生活。


    段奎真要认回妻儿，会对整个家庭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但藏剑还是想问一句：“段……你这些年，还有想过你的妻儿吗？”


    段奎脸上笑容微微一滞，看向藏剑，满是唏嘘和愧疚：“很想很想，可是我已经失去了他们的消息，没有机会和能力去寻回，这辈子，我欠娘俩太多太多……”


    “如果你知道你妻儿的下落，会去找他们吗？告诉他们你还活着。”藏剑短暂沉默后又问。


    段奎嘴唇颤了颤：“我该找他们吗？”


    这个问题，藏剑也需要思索。


    “别找了吧。”


    藏剑深入的想了想之后，缓缓道出了四个字。


    段奎闻言心头一紧。


    藏剑继续道：“我过得很好，我母亲也和深爱他的男人过着幸福的日子，相见不如怀念，只能到一句造化弄人。”


    “你……你知道了？”段奎老眼不由泛红。


    藏剑点头，走到段奎面前，看着这个脊梁有些佝偻，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男人，咧嘴笑了笑：“我会告诉母亲见到了你，至于她会不会见你，由她做主，你觉得呢？爸。”


    “好，好啊。”


    段奎终于忍不住，眼泪从眼角滚落出来。


    这一声爸，他期待了太久。


    现在终于听到，也算是无憾了。


    ……


    霸刀等人匆匆返回北境。


    黥卫留下了十个，负责护卫小白楼内众人的安全。


    无方跟藏剑一起留了下来。


    楚蕙兰的伤势已经恢复，但身上脸上残留着太多的疤痕。


    他不但要炼制反颜丹，更要精心为楚蕙兰和段奎调理身体，使得他们的身体机能恢复到与年龄相当的程度。


    最重要的，就是修复他们身上的疤。


    这需要一个过程。


    北境那边反正战事已经平息，北境的军医院里，医师足够多，不会出现医疗紧张的问题。


    一般的伤病，六品名医足够解决。


    所以无方短时间回不回北境都无所谓。


    夜幕降临后。


    凌雪弄了一大锅羊肉汤，众人挤在一起吃吃喝喝，格外满足。


    藏剑和段奎聊了很多，父子二人的眼眶都是红着的。


    往日的心结，逐渐解开。


    藏剑的心态完全平复下来。


    多了一个父亲，也没什么不好。


    只要不影响现在的家庭就行。


    这一.夜，楚牧未眠。


    一直守在母亲身边，轻声说着很多话。


    至于楚蕙兰有没有听到，无人知晓。


    又是天亮，天气晴朗。


    牡丹城十几度的温度，依旧要穿厚厚的衣服。


    楚牧和凌雪穿着便装，低调前往京城。


    藏剑无方和段奎目送二人离去，各自回屋。


    “妈，家里还好吗？”


    藏剑犹豫再三，还是给母亲打去了电话。


    “家里挺好的，你呢？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北境太冷，要多穿点衣服……”


    全天下的母亲都一样，无论自己的子女多大年龄了，都会习惯性的关怀唠叨。


    “妈你就放心吧，我什么都好……北境都没打仗了，很安全……结婚这种事情，等我退伍再说嘛……哎呀，我知道了……”


    跟母亲闲聊一阵，藏剑说出了正事：“妈，其实我现在在牡丹城。”


    “牡……牡丹城？你去牡丹城干什么？”


    母亲闻言一怔，心里突突跳了几下。


    “执行任务……我在牡丹城遇到了一个人。”


    “谁啊？”


    藏剑听得出来，母亲虽然极力掩饰，语气依旧有些发颤。


    “他叫段奎。”


    电话里，久久没有声音传来。


    “我……”


    “妈，我都知道了。”


    “儿子，其实……”


    “妈你别着急，听我说。”


    藏剑轻松的道：“我已经跟他聊过了，妈，你还想着他吗？或者说，如果在他和爸之间选一个，你会选爸还是选他？”


    电话里再度沉默。


    安静到藏剑出现幻觉，耳朵嗡鸣。


    但他没有催促追问，耐心等待着。


    整整好几分钟过去，母亲才颤声道：“儿子，妈妈……”


    “妈，遵循你的本心，其他的都不需要考虑。”


    “我和你爸二十多年……”母亲弱弱的道。


    “我知道了。”


    藏剑微微笑：“您就安安心心跟我爸过日子吧，以前什么样，以后还什么样，他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


    “我管他也叫爸，当年的事情没什么好纠结的，毕竟他不是故意要抛弃我们，往后啊，还是各自安好……”


    这次换藏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母亲始终安安静静的听着。


    从手机里传来轻微的抽泣声，并未让藏剑心里难受。


    他能想象得到，母亲虽然在落泪，但脸上一定有欣慰的笑容。


    “妈，那就先挂电话了，等有空我再回来看你们，过去的事情就留在过去，咱们都过得很好，这就足够了。”


    “儿子长大了……”


    北州某个小城，藏剑母亲挂了电话，拿出刚买的菜，清理起来。


    嗤啦……


    厨房的推拉门被打开。


    一个样貌憨厚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声音有些闷：“我听到你跟小剑通话了……那个人……你如果……”


    藏剑母亲紧紧拥住了这个照顾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男人，脸上满是笑容：“不许瞎想，咱们往后的日子，依旧幸福着呢。”


    男人笑了，笑得很是开心，紧紧抱住怀里的妻子，然后二十多年前一样，转起圈来，惹得妻子一阵惊呼和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