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牡丹城上空，层层乌云笼罩，让人心头也变得沉闷压抑。


    但很快，第一缕阳光如同利剑，刺破层云，从天而降，带来一抹光明。


    紧接着，更多的利剑快速穿刺，厚重的乌云溃不成军。


    那轮初升的红彤彤朝阳，光芒万丈。


    九曲河别墅区。


    别墅外的草坪上，从头到脚清洗过的楚蕙兰，头发干燥蓬松，露出脸上如蜈蚣般狰狞的疤痕。


    她怀抱洋娃娃走来走去，嘟嘟囔囔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楚牧沐浴在阳光下，怔怔看着楚蕙兰出神。


    十五年的岁月太过于遥远，记忆中的母亲迟迟无法与如今所见的楚蕙兰重叠。


    段奎坐在门前的椅子上，呼吸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清凉空气，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生怕这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等梦醒了，依旧会在待拆迁区那残破的屋里醒来，继续遭受地痞混混的欺辱和折磨，最终死在无人知晓的寒夜。


    此时，凌雪带着一个蓄着长须的中年男人到来。


    “楚帅，无方来了。”凌雪说道。


    中年男人看起来三十来岁，身形消瘦，长相儒雅，像个文人，随身挎着一个古朴的药箱。


    他叫无方，出身隐世医门，北境爆发守卫战之后，与众多爱国者赶赴北境。


    一手医术超凡入圣，挽救了不知道多少北境士兵的生命。


    因其医术精湛，且立下大功，升为北境战区军医院的院长。


    同时，他也是北境九将之一。


    左手医术救死扶伤，右手毒术摧心断肠。


    见到楚牧，无方双手抱拳，躬身行礼：“无方拜见楚帅。”


    “免礼。”


    楚牧吩咐道：“凌雪，你带无方先给段老爷子看看。”


    “好的。”


    凌雪点头，领着无方向门口坐着的段奎走去。


    简单几句交流后，凌雪搀扶段奎进屋。


    不多久，无方和凌雪去而复返。


    无方说道：“楚帅，段老爷子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比较虚弱，需要进行食补，稍后我再开两副药，双管齐下，很快就会恢复。”


    楚牧问道：“腿能治吗？”


    无方回道：“段老爷子的腿断了太久时间，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如今经络肌肉都已萎缩堵塞，骨骼也变形……”


    旁人听到这里，肯定心想完蛋，治不了。


    但楚牧不会这么想。


    天下医者分九品。


    一至三品为凡医，四至六品为名医，七品鬼医，八品神医，九品圣医。


    而今天龙杏林，神医难寻，超凡入圣的九品医师更是成了传说。


    七品的鬼医，便是佼佼者。


    无方就是七品的鬼医。


    到了鬼医这个层次的医者，别说瘸腿，就算是断腿，他随便找条腿都能给你接上。


    果然，无方继续道：“我会用针术搭配药浴进行治疗，后续再每日进行康复按摩，预计两个月，能恢复到正常人状态。”


    “能治就好。”


    楚牧突然问凌雪：“段老爷子查了吗？”


    “查过了，老爷子之所以一直护在主母身边不离不弃，是因为主母曾经对他有救命之恩。”


    “什么时候？”


    “十八年前，段老爷子是混道上的，被仇家追杀，重伤垂死，主母心善救了他，还给了他一笔钱重新安家。”


    楚牧了然。


    母亲一念心善，换来段老爷子十五年生死不离的保护，一斟一酌，皆是因果。


    如果没有段奎，楚蕙兰根本活不到现在。


    那么楚牧能找到的，也就只是一堆白骨。


    “老爷子一直单身？”


    “不，他有妻儿，只是当年走投无路，怕被牵连，断了联系。”


    “能找到吗？”


    “时隔多年，需要一些时间才有结果。”


    “让暗阁全力以赴去找。”


    “是。”


    凌雪拿出手机，转达楚牧的命令。


    楚牧指着楚蕙兰，对无方道：“那是我母亲，精神失常，被人欺凌折磨了十几年，身上有不少暗疾新伤，无方，帮我治好她。”


    无方神色严肃，重重点了点头：“我一定尽力。”


    说完，无方朝楚蕙兰走去。


    楚蕙兰穿着厚厚冬衣，依旧难掩骨瘦如柴的身形。


    无方观察片刻，伸手去拉楚蕙兰，想给她把脉。


    谁知楚蕙兰发出凄厉尖叫，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凌雪连忙安抚，这才逐渐让楚蕙兰情绪稳定下来。


    无方从随身药箱里拿出一根红线，让凌雪缠在楚蕙兰手腕上，自己则牵着红线的另一端，细细感受。


    这就是悬丝诊脉。


    寻常人只以为是无稽之谈，殊不知这正是鬼医品级的标志。


    时间缓缓流逝。


    良久，良久。


    楚牧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以无方的医术来说，诊脉的时间越久，代表情况越糟糕。


    “难道……”


    楚牧忍不住胡思乱想，一颗心紧紧揪着。


    终于，无方手一抖，缠在楚蕙兰手中的红线收了回去。


    看着无方凝重的脸色，楚牧开口问道：“怎么样？”


    因为太过担心，他的声音不觉有些嘶哑。


    这种感觉，像是等待命运的宣判，无力至极。


    无方内心暗叹。


    北境战场上，无论形势多么危急，楚牧向来从容，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稳。


    何曾见过楚牧这般紧张忐忑的模样？


    果然，无论是谁，涉及至亲，关心则乱。


    他斟酌了一下语言，如实道：“主母因长期遭受折磨，旧疾不除，又添新伤，长期得不到有效治疗，加上处于极其恶劣的环境，体内脏器都已经出现病变……有天人五衰之相。”


    天人五衰！


    楚牧如遭雷击。


    这意味着母亲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他下意识抓住无方的手臂：“能治好吗？”


    “楚帅放心，能！”


    无方坚定开口。


    这话无异于一颗强效定心丸，让楚牧快速冷静下来。


    无方再度开口：“不过更严重的是主母的疯癫之症，虽不致命，我却治不了。”


    楚牧眉头紧锁：“连你都治不了？”


    “非神医不可治。”无方摇头叹息。


    神医岂是那么好找的？


    皇城倒是有一位，不过要请动对方，恐怕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楚牧略一思索，果断道：“先治身体。”


    “没问题，给我四个小时，我还楚帅一个健康的母亲。”


    “交给你了。凌雪，送我母亲回房间！”


    “是！”


    目送凌雪哄着楚蕙兰进屋，楚牧紧紧握拳。


    身周一股磅礴煞气汹涌不断。


    他没想到母亲的身体状况会恶劣到这种程度。


    要是自己再晚一些时间回来……


    后果不堪设想。


    “宋美茹！”


    楚牧指骨咔咔作响。


    却在这时，凌雪从别墅内飞身而出，轻盈落在楚牧身旁，道：“楚帅，周家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