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好几分钟后，瘸腿老人才慢慢回神，而后一咧嘴，无声笑着。


    通红的眼眶里，两行浊泪滚了下来。


    楚牧轻声问道：“老爷子，怎么称呼？”


    “呵呵，好多年没人问我名字了……我叫段奎。”


    “段老爷子，谢谢你这么些年一直照顾着我的母亲。”


    楚牧再度鞠躬，语气平静，却带着无以伦比的自信：“我会好好报答您。”


    段奎摆摆手，并不在意。


    他这些年受尽羞辱欺凌，一直不离不弃护在楚蕙兰身边，可不是盼着有朝一日的报答。


    楚牧再度询问：“段老爷子，我想问问，她这个状态……多久了？”


    顿时，屋内的气氛，变得压抑沉重。


    段奎抿了抿嘴，道：“当年你们母子失散，她到处找你，一次次满怀希望，又一次次失望绝望，直到被宋美茹找到那天，她呆坐了一晚上后，疯了。”


    “哪怕你母亲疯了，宋美茹还是没放过我们。”


    段奎握紧了拳，因过度用力而颤抖。


    整整十四年，被宋美茹想方设法羞辱欺凌，肆意折磨！


    活得猪狗不如！


    “头几年，她还亲自动手，后来或许觉得没意思，也就很少来了，只是依旧隔三差五派人来。”


    “每一次折磨，都会让人拍下视频供她取乐……”


    嘎嘣。


    刺耳的声音，吓了段奎一跳。


    定睛看去，是旁边用来放杂物的铁锈架子，被楚牧生生抓断。


    指甲明显已经嵌入掌心，滴滴鲜血顺着手指不断滑落。


    笃笃……


    木块拼凑的房门突然被敲响。


    “楚帅，凌雪拜见。”门外传来凌雪清冷的声音。


    “进。”


    嘎吱一声，木门被推开。


    寒风涌入进来，又很快随着木门的关闭而隔绝。


    凌雪眸子一扫，看到了楚牧染血的手，抿着嘴唇上前两步，沉声道：“楚帅，暗阁已经调查清楚。”


    楚牧面无表情道：“说。”


    当年他跟母亲走失的时候才十岁，太多事情都不知道。


    以暗阁的侦查能力，那些往事现在即将浮出水面。


    凌雪说道：“一切还要从二十六年前说起……”


    楚蕙兰出身牡丹城豪门楚家，是楚家的千金大小姐。


    二十六年前，楚蕙兰刚满二十岁，爱上一个名叫周毅光的穷小子。


    父母竭力阻拦，楚蕙兰却义无反顾，主动将生米煮成熟饭，怀上周毅光的孩子。


    事已至此，父母无奈妥协，周毅光与楚蕙兰火速成婚。


    二人婚后大半年，楚蕙兰诞下一子，名为周牧。


    周牧，即楚牧。


    三年后，楚蕙兰父母意外去世，楚蕙兰悲痛万分，周毅光担起了重任，全面负责楚家一切生意。


    用了七年时间，周毅光将楚家的家业完全掌控在手。


    在楚牧十岁那年，周毅光带回来一个女人和一个八岁的孩子。


    女人叫宋美茹，是楚蕙兰多年的闺蜜。


    而那八岁的孩子，就是宋美茹给周毅光生的儿子，叫做周歌。


    至此，楚蕙兰才知道周毅光和宋美茹早就偷偷摸摸搞在一起。


    遭逢丈夫和闺蜜的双重背叛，楚蕙兰悲愤不已，却无可奈何。


    家业全被周毅光掌控，她没有任何反制的手段，悔不当初。


    宋美茹不断刁难，楚蕙兰为了楚牧，不断退步，忍气吞声。


    她的忍让并没换来好的结果，宋美茹变本加厉，费尽心机，栽赃陷害，终于将楚蕙兰母子二人赶出了楚家。


    就这，她依旧觉得不保险，竟丧心病狂到雇凶杀人，要让母子二人永远消失！


    幸好楚家的管家无意得知，连忙通风报信，否则母子二人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杀手还是追来了，楚蕙兰自觉逃生无望，将楚牧藏在隐秘安全的地方后，以自身为诱饵，吸引杀手远离。


    好在楚蕙兰命不该绝，在危难之际，遇到段奎，在他的帮助下，逃脱一劫。


    摆脱杀手后，楚蕙兰返回寻找楚牧，可此时的楚牧，已经不见踪迹。


    那一刻，楚蕙兰的天塌了。


    ……


    楚牧知晓了一切，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眼角却抑制不住的疯狂跳动。


    宋！美！茹！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楚帅！”


    凌雪眼中也布满了杀意，狞声道：“让我和霸刀去周家，杀他个鸡犬不留，为主母报仇！”


    “不。”


    楚牧果断拒绝凌雪的提议。


    “就这么杀了她，太便宜她了！”


    段奎也说道：“没错！不能这么杀了她！十四年极尽羞辱欺凌，必须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老爷子放心，所有的债，都会一点一滴的找回来！”


    段奎欣慰点头，复又怅然道：“你这些年……过得也很不容易吧？”


    十岁的孩子，没有母亲护着，恐怕连活下去都很难。


    段奎很难想象，楚牧是怎么蜕变成手握兵权的北境主帅的。


    楚牧摇了摇头。


    岂止是不容易？


    那年，他被楚蕙兰塞进一颗榕树的树洞里。


    楚蕙兰离开前说一定会回来找他。


    结果楚牧没等到楚蕙兰，却等来了路过的人贩子。


    他被人贩子带走，卖到西南深山里的一个山村，给一户下不了种的夫妻，当儿子。


    楚牧想方设法逃跑，跑一次被抓回来一次，抓回来一次打一次，打一次跑一次！


    哪怕遍体鳞伤，楚牧依旧倔强。


    那对夫妻无奈，只能用铁链锁着楚牧的脖子，把他当狗一样养着。


    直到有一天，师父从村子经过，发现了他，花钱买下。


    随后，师父带楚牧去了一处与世隔绝的地方，教他习武。


    楚牧不止一次跪求师父，想要离开，寻找自己的母亲。


    师父说，实力达到一定境界，就可以让楚牧离开。


    楚牧拼命习武，用了八年时间，方才达到师父的预期，有了下山的资格。


    可他刚下山，就被神秘人打晕，再睁眼时，已经到了天寒地冻的北境。


    恰逢敌国入侵。


    虽然被迫而来，但面对家国危难，楚牧不愿当逃兵。


    主最要的是，楚牧怀里被塞了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北境安定时，自然会有母亲的下落。


    楚牧就这样上了战场。


    六年多的时间，楚牧历经枪林弹雨，从尸山血海中爬出，被铁与火洗礼。


    凭借自身实力与智慧，楚牧屡立不世之功，从一个无名小卒，变成手握百万雄兵的北境主帅。


    这个过程中，他无数次徘徊生死边缘。


    怀揣着和母亲重逢的执念，楚牧才能一次次激发潜力，绝境求生。


    否则，他早已成了北境战场上一具无名枯骨。


    终于，敌国败退，举国欢腾。


    权力殿堂内一番商议，决定为楚牧封王。


    楚牧不在意封王，他在等一个消息！


    直到封王大典即将开始，楚牧的桌上才多出一张纸条。


    他着急忙慌赶来牡丹城。


    母子终相见，不负披星戴月一场。


    可惜，见面却不识，唯有泪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