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省中专，校门口。


    赵建刚话刚一说完，电话便被挂断。


    见状，王大爷慢悠悠地放下老旧话筒，抬眼望向校门外一排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车队，以及车旁那十几位或白发苍苍、或气质沉稳的人群，扶了扶鼻梁上摇摇欲坠的老花镜，若有所思。


    啧，又来了……


    一个个派头十足，绝对是找陈老师的没跑！


    上次那帮穿军装的大头兵，上上次那啥院的院士，还有再往前那帮西装革履的商人……


    那一个个的，可都是来找陈老师的！


    只是……


    自己这么个老头子，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


    甭管是天上飞的还是海里游的，到了江省中专的地界，都得按规矩办事！


    自己可不管他们多大来头……


    想到这，王大爷心里这份莫名的自豪感瞬间膨胀。


    自己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门卫，但至少该干的职责要干到位！


    这么多社会人士，在没搞清他们的身份前，自己可不会轻易将他们放进去！


    万一出点啥事呢？


    这么大个学校，千把号学生呢！


    谁知道进来的是不是好人？


    登记是程序，是备案！是对学校安全负责！


    而且，黄校长三令五申强调过，一定要保证校园安全……


    虽然每次被自己拦住的大人物最终都乐呵呵进去了，但这流程必须走！


    这是原则！自己这叫尽忠职守！


    想到这，王大爷挺直了腰板，脸上的表情更加淡定


    他慢条斯理地从抽屉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塑料封面都有些翻卷的《外来人员进出登记簿》，又郑重其事地将一支用得都快秃了头的圆珠笔拍在登记簿上。


    就在这时。


    那群专家学者已经在低声商议后，有几位看起来相对年轻些的代表，带着礼貌但掩饰不住急切与一丝优越感的神情，率先向门卫室走了过来。


    为首一位正是之前喊出要辞职的博士生薛勇。


    此时，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说道：


    “您好，门卫师傅，请问陈默老师是在咱们学校吗？”


    “找陈老师的？”王大爷慢悠悠看着手中的报纸，说道。


    随后，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手指头点了点摊开的登记簿，继续道：


    “嗯……先登记，把信息都写清楚咯！”


    闻言，薛勇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位门卫大爷如此公事公办，连个多余的回答都没有。


    甚至……就连头都不抬一下？！


    这未免有些太目中无人了吧？


    此时，连带着薛勇身后的几位老专家也纷纷蹙起了眉头。


    他们放下龙科院的重要项目，跨越千山万水跑到这所中专，内心本就带着对知识圣地朝圣般的激动和一丝身为龙科院精英的矜持。


    结果进门第一关就被一个校门卫如此轻视？


    想着，另一位年纪稍长的研究员忍不住开口，略带着些许焦躁和不耐烦，说道：


    “登记？”


    “这位师傅，我们认识陈老师，而且有急事，您看……”


    说着，他试图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对方，表情很是急切。


    闻言，王大爷这才抬眼扫了他们一下，眼神平静无波。


    紧接着，他直接拿起秃头圆珠笔，在那登记簿上用力点了点，指向那些密密麻麻的格子，漫不经心道：


    “来，姓名、身份证号、工作单位、联系电话、来访事由、访问具体地址、访问时间、访问时长预估、来访车辆车牌号、联系人姓名电话……”


    “这些一个都不能少，写得明明白白的，懂不？”


    这一连串的要求报出来，众专家团全都懵逼了。


    这么繁琐？！


    有没有搞错？


    一个门卫登记，搞得比出国申请签证还复杂？！


    他们平常出入的都是国家级研究机构，门卫登记通常也就留个名字电话单位就完事了，哪有这么多花样的？


    此时，薛勇也是满脸错愕，忍不住质疑道：


    “有必要登记这么多信息吗？”


    “我们真的认识陈老师，不相信的话，您随时可以打电话问问啊……”


    闻言，王大爷眼睛一瞪，老花镜都滑了下来，说道：


    “这是学校规定，上级要求，为了安全懂不懂？”


    “少废话！想进门，就给我把表格填满了！一个格子都不准空！”


    听到这话，众专家们的脸色集体变得更难看了。


    他们可是龙国科学院的高级研究人员、顶尖工程师、项目负责人！


    是之前在龙科院办公室还梗着脖子要辞职追寻技术的精英！


    现在居然被一个小小的、甚至显得有点简陋的中专门卫如此强硬地要求登记如此详尽的个人信息？


    有没有搞错？


    虽然陈老师确实水平很高，但那也是他个人啊！


    这学校，再怎么说也只是一所普通中专，怎么敢搞得这么大架子？


    很快，一种落差感带来的不快在众人间弥漫开来。


    此时，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专家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


    “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说着，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带着努力克制的威严，试图点明身份道：


    “我们是龙科院来的学者！是来找……”


    “龙科院？！”王大爷听到这个词，非但没有露出半分惊讶或者惶恐，反而轻蔑一笑，打断道。


    “龙科院怎么了？龙科院很了不起吗？！”


    “甭跟我说什么龙科院！”


    说着，他将登记簿向前翻了翻，随后停在一页上，用手指戳了戳道：


    “看见没有？”


    “江省消防局、长风物流、红杉国际影业、海通航空影像……这些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


    说着，他又将登记簿往前一翻，翻到最早的几页，戳了戳，再次说道：


    “还有，之前那个叫程什么……程院士！程启！名字还在这儿记着呢！”


    “就是他，也是个院士！那又怎么着？”


    “来到咱们学校，照样登记！”


    “规规矩矩在这本子上签名！还有身份证号、单位电话一个不落写得清清楚楚！”


    说到这，王大爷环视了一眼众专家，掷地有声地总结道：


    “所以，我不管你是龙科院来的，还是院士专家！”


    “到了咱江省中专门口，是虎你得卧着，是龙你得盘着！”


    “想进门，就得老老实实按我们学校的规矩来，签字登记！填满它！天王老子来了，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