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高书记,您这西装是借的吗?
作品:《名义:空降汉东,我岳父是高育良》 会议室里的空气,粘稠得像是化不开的墨。
李达康像一尊被风化了千年的石像,僵在原地,嘴巴半张着,那句“欺人太甚”卡在喉咙里,却怎么也吼不出来。因为他发现,对方不是欺人太甚,对方是真的,能把他欺死。
沙瑞金的脸色,已经从猪肝色,过渡到了某种接近于青铜器的颜色,带着历史的厚重感和即将碎裂的冰冷。他捏着保温杯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凸起,他真怕自己一不小心,会把这个陪伴多年的老伙计,当成手雷扔出去。
“暂代?”沙瑞金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冰碴子,“高书记,这个先例,可不好开啊。”
高育良闻言,扶了扶眼镜,露出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属于学者的,温和而又无辜的笑容。
“沙书记,您言重了。特殊时期,行特殊之法嘛。”他慢条斯理地说道,“京州现在的情况,就像一个重病昏迷的病人,总不能因为主治医生还没评上职称,就不让副主任医师先上手抢救吧?救人如救火,耽误了,谁负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已经面如死灰的组织部长王部长。
“再说了,我这份考察报告,程序完备,内容详实,群众呼声极高。王部长,您说是不是?”
王部长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的鸭子,浑身上下都滋滋冒油。他能说什么?他说不是,高育良能当场把这份报告拍在他脸上,让他逐条解释哪里不详实。他说“是”,那不就是当众背刺李达康,承认自己这个组织部长,连京州的好干部都发现不了,是个睁眼瞎吗?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个破旧的风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颓然地点了点头,那动作,比上坟还要沉重。
“你看。”高育良摊了摊手,一脸的“我早就说过了”的表情,“王部长都同意了。这说明,我们的干部,还是很有大局观的嘛。”
沙瑞金看着自己最倚重的组织部长,就这么被人三言两语,缴了械,心里那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窜到了天灵盖。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说点什么,来挽回这该死的局面。
“我同意。”
一个微弱,但清晰的声音响起。
是李达康。
所有人都看向他。
只见这位刚才还像一头暴怒雄狮的京州书记,此刻,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整个人都佝偻了下去。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看着桌面,仿佛那上面,有他逝去的青春。
“我同意……由张树立同志,暂代京州市委组织部长一职。”
他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
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再挣扎下去,只会更难看。那份关于公安系统的材料,就像一把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能掉下来,把他砍得身首异处。
与其被人按在地上,体面尽失地扒光裤子,不如自己主动脱下来,至少,还能保留最后一点,选择内裤颜色的尊严。
李达康的妥协,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会议室里,那些原本还想观望一下的常委们,立刻,争先恐后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同意。”
“我同意高书记的提议。”
“附议!”
一时间,附和之声,此起彼伏,热烈得像是春节联欢晚会的观众席。
沙瑞金看着这幅墙倒众人推的“盛况”,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他知道,大势已去。
从今天起,汉东省委常委会,不再是他沙瑞金的一言堂。
甚至,连“两强相争”的局面,都算不上。
他,和他那个还没来得及完全整合的“沙家帮”,在人家“汉大帮”和那个看不见的“楚家”组成的降维打击面前,脆弱得就像纸糊的。
“好。”沙瑞金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了这个字,“既然大家都同意,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散会!”
说完,他猛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那背影,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萧瑟和仓皇。
田国富紧随其后,脸色同样难看到了极点。他手里还捏着那份让他出了大风头的材料,可现在,那份材料,却烫手得像一块烙铁。
他成了高育良的刀。
一把,捅向了李达康,也顺便,割裂了他和田国富之间,那点可怜的,同为“空降派”的香火情的,刀。
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会议室里,常委们陆续起身,一个个,都用一种,敬畏、讨好,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眼神,看向了还安安稳稳坐在那里的高育良。
“高书记,高,实在是高啊!”
“是啊,高书记今天,真是为我们汉东的干部,说了句公道话啊!”
“以后,还请高书记,多多指教!”
高育良微笑着,一一颔首回应,那姿态,温文尔雅,谦和有礼,仿佛刚才那个在会议上,把李达康和沙瑞金按在地上摩擦的斗战胜佛,根本不是他一样。
李达康失魂落魄地站起身,看都没看周围的人,像个游魂一样,朝着门口走去。
当他经过高育良身边时。
高育良突然开口了。
“达康书记。”
李达康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地转过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高育良。
高育良却只是笑了笑,伸出手,轻轻地,帮他理了理有些歪掉的衣领。
“别太往心里去。”高育良的声音,很轻,很柔,像一个关心老朋友的,学者。“我们之间,没有私人恩怨。一切,都是为了工作。”
李达康看着他那张,写满了“真诚”的脸,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噗。”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
一口气没上来,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哎呀!达康书记!”
“快!叫救护车!”
会议室里,顿时乱成了一团。
高育良看着倒在地上的李达康,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充满了人文关怀的叹息。
“心理素质,太差了。”
他施施然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那套,笔挺的,崭新的西装,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走出了这间,见证了他人生最高光时刻的会议室。
走廊上,阳光正好。
他眯着眼,看了一眼窗外那湛蓝的天空,只觉得,神清气爽。
就在这时,他的秘书小林,快步迎了上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狂喜和崇拜。
“老师!您……您简直是……”小林激动得语无伦次,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简直是诸葛亮在世,舌战群儒啊!”
“瞎说什么。”高育良瞪了他一眼,但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他一边走,一边不经意地,拉了拉自己的袖口,似乎对这身新衣服,还有点不习惯。
小林眼尖,立刻凑趣道:“老师,您今天这身西装,真精神!衬得您,年轻了十岁不止!”
高育良闻言,脚步顿了一下。
他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小林啊。”
“哎,老师,您说。”
“你说,我这身西装,像是借的吗?”
小林愣住了,完全没明白老师是什么意思。
“不……不像啊。”他结结巴巴地回答,“这料子,这做工,一看就是高级定制,怎么会是借的呢?”
“哦。”高育良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他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嘴里,却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哼起了那句,他憋了一早上的台词。
“他娘的,意大利炮呢?给老子拉上来!”
……
另一边,省委书记办公室。
沙瑞金把办公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地,全都扫到了地上。
“砰!哐当!”
名贵的紫砂茶具,堆积如山的文件,精致的笔筒……全都遭了殃。
田国富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沙瑞金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咆哮着。
“他高育良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靠着女婿上位的投机分子!他凭什么?!凭什么敢在我面前掀桌子?!”
“还有那个楚天阔!他以为他是谁?京城来的太子爷,就可以在汉东为所欲为吗?!”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
田国富默默地看着,等他发泄得差不多了,才递上了一杯水。
“沙书记,消消气。气大,伤身。”
沙瑞金一把夺过水杯,一饮而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老田,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他颓然地坐进沙发里,眼神里,满是挫败。
田国富沉默了片刻,缓缓地开口。
“书记,我觉得,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想错了?”
“对。”田国富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我们一直把楚天阔,当成一个,来汉东镀金的,过江龙。我们想的是,怎么防他,怎么限制他,怎么把他,纳入到我们制定的规则里来。”
“可我们都忘了,人家,根本就没想过,要遵守我们的规则。”
田国富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
“他不是来打牌的。”
“他是来重新洗牌的。”
沙瑞金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看着田国富,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