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争,是一定要争的

作品:《穿成祁同伟,我胜天半子!

    祁同伟端起面前那杯已经微凉的茶,却没有喝,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争。”


    一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清晰而坚定。


    高育良眉头一皱。


    “还要争?”


    “这不是正中赵立春的下怀吗?”


    祁同伟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老师,争,是一定要争的。”


    “而且要大张旗鼓地争,要摆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高育良。


    “您想啊,沙瑞金书记初来乍到,他看汉东,就像我们看一盘没下完的棋局。”


    “棋盘上,有哪些棋子,哪些势力,他并不完全清楚。”


    “赵立春书记扔出我这颗子,就是要混淆视听。”


    “我们如果不争,直接退了,那沙书记会怎么想?”


    祁同伟自问自答。


    “他会觉得,我们汉大帮心虚了,不堪一击。”


    “更会觉得,我祁同伟是个软骨头,连自己的前途都不敢争取。”


    “一个不敢为自己争取利益的人,又怎么能指望他为集体争取利益?”


    “那样一来,我们连上牌桌的资格,可能都会被提前剥夺。”


    高育良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在红木扶手上敲击着。


    祁同伟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表象下的层层肌理。


    “所以,我不仅要争,还要借着这个‘争’字,把汉东这潭水,搅得再浑一点。”


    “我要看看,这水底下,到底藏着多少鱼,多少虾。”


    “秘书帮是什么态度?李达康那个本地派,又是什么反应?”


    “谁会支持,谁会反对,谁又会坐山观虎斗?”


    “这些,都需要我这颗‘石头’扔下去,才能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祁同伟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新官上任三把火,沙书记这把火,迟早要烧起来的。”


    “与其等着他找目标,不如我主动凑上去。”


    “我,祁同伟,愿意当他这第一把火。”


    高育良的心,又提了起来。


    “胡闹!”


    “引火烧身,这是兵家大忌!”


    “老师,您别急。”


    祁同伟的语气依旧平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火,是要点起来。”


    “但咱们不能让它烧得太久,更不能让它烧到咱们自己的根基。”


    高育良盯着他,等待着下文。


    “所以,我的策略是……”


    祁同伟一字一顿。


    “争过之后,再退一步。”


    “退一步?”


    高育良愣住了,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没错,退一步,海阔天空。”


    祁同伟的眼神里,闪烁着狐狸般狡黠的光。


    “我们把声势造得足够大,让全省的目光都聚焦到我这个副省长的提名上。”


    “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汉大帮为了这个位置,要跟新书记掰一掰手腕。”


    “等到火候差不多了,压力给到沙书记那边了……”


    “我们,主动退了。”


    “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出去。”


    “让别人去做那只出头鸟。”


    高育良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他仿佛看到了一扬惊心动魄的政治博弈,在祁同伟的描述中徐徐展开。


    “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他追问道。


    “意义重大。”


    祁同伟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向沙书记表明我们的态度。”


    “老师,您说我们是汉大帮,可我们汉大帮,有自己的纲领吗?有严密的组织吗?”


    “没有。”


    “我们不过是一群在政法领域,有着共同求学经历的师生故旧罢了。”


    “我们不是一个山头,更不想成为一个山头。”


    “这一退,就是告诉沙书记,我们汉大帮,绝对不会成为他执政汉东的绊脚石。”


    “我们懂得进退,识大体。”


    “赵立春想用我这根钉子离间我们,那我就亲手把这根钉子拔出来,递到沙书记面前。”


    “您说,他会怎么看我们?”


    高育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但他紧锁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


    “第二,也是最关键的。”


    祁同伟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赵立春给我们设下的,是一条死路。”


    “一条看上去鲜花着锦,实则通往悬崖的死路。”


    “但这条死路里,却蕴含着生机。”


    “我们争,是为了抓住这一丝生机。我们退,是为了避开那必死的结局。”


    “只要我们还留在牌桌上,只要我祁同伟还是公安厅长,我们就永远有翻盘的机会。”


    “可一旦被踢出局,那就什么都完了。”


    书房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仿佛在为这扬惊心动魄的谋划,计算着节拍。


    许久,高育良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看着祁同伟,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好你个祁同伟。”


    高育良靠在椅背上,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这是把我这个老师,也当成枪来使了啊。”


    他这话,带着几分自嘲。


    是啊,要“大张旗鼓地争”。


    那冲在最前面的,必然是他这个省委副书记,汉大帮名义上的领袖。


    到时候,声势造起来了,祁同伟潇洒地一退,可他高育良怎么办?


    别人会怎么看他?


    一个连自己学生都保不住的省委副书记?


    一个在与新书记的第一次交锋中就败下阵来的汉大帮掌门?


    “我这张老脸,以后在省委还往哪儿搁?”


    “等我退了,你再想争,怕是更难了。”


    这番话,带着一个老政治家对自身羽毛的爱惜,也带着对未来的深深忧虑。


    祁同伟闻言,却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算计得逞的得意,反而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真诚。


    “老师,您在省委机关待久了,可能有些事,不如我们这些基层上来的清楚。”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一角。


    外面是沉沉的夜色,星光黯淡。


    “我们以前在基层抓捕,尤其是对付那些亡命徒,最忌讳的就是把人往死角里逼。”


    “围三缺一,懂吗?”


    “你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他知道横竖都是死,那他就会豁出命来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最后就算抓住了,我们自己人,也难免会有伤亡。”


    “但你如果给他留一条看似能逃生的路,他的第一反应,绝不是跟你拼命,而是逃。”


    “只要他一动摇,一转身,他的气势就泄了,露出的破绽,足够我们一击致命。”


    祁同伟转过身,重新看向高育良。


    “沙瑞金书记,就是那个拿着枪的抓捕者。”


    “而我们,现在就像那个被堵在死角的……嫌疑人。”


    “赵立春已经把我们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就等着沙书记来收网。”


    “我们现在强行去争,就是狗急跳墙,要跟人拼命。”


    “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甚至是我们单方面的惨败。”


    “而我提出的‘退一步’,就是我们自己,给自己造出一条‘生路’来。”


    “我们主动退,不是认输,是向新书记表明,我们没有鱼死网破的恶意。”


    “这既是保全我们自己,也是给了沙书记一个台阶下。”


    高育良彻底听明白了。


    他看着祁同伟,目光里只剩下纯粹的欣慰。


    这个学生,是真的长大了。


    他所站的高度,所看的角度,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这个老师。


    他不再是那个只懂得用拳头和勇气去“胜天半子”的莽撞青年。


    他学会了妥协,学会了迂回,学会了在政治的棋盘上,用退让来换取更大的空间。


    “至于我这个副省长……”


    祁同伟的脸上,浮现出强大的自信。


    “老师,您放心。”


    “只要我还在公安厅长的位置上,这个副省长,就是我的。”


    “现在不上,以后也得上。”


    “没人能抢走。”


    “好。”


    “好啊。”


    “同伟,你能想到这一层,我就放心了。”


    高育良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祁同伟身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祁同伟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放手去做吧。”


    “天塌下来,有我这个老师给你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