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全即便再不甘心，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他和林万春都是那个年代过来的村干部。


    深知上纲上线的威力有多可怕。


    一人感冒，全队吃药。


    加上今年又是个特殊的年景，每个月都有老鼻子人都抓进去了。


    小罪重判，大罪直接上刑场。


    不夸张地讲。


    今年一年被抓进去的人，比得上过去五六的总和。


    别说是郑有福。


    高大全和林万春都不敢说能熬过治安所的审讯。


    趁着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装孙子就装孙子吧。


    当天下午，二人立刻行动。


    既然决定装孙子哄顾尘，送去的和解礼物就不能轻。


    研究糖茶啥的。


    现在的顾尘根本就看不上眼。


    “老二，高支书和林村长来了，你猜他们都带了啥？”


    隔天一早，妇女主任张大花敲响了顾尘家的房门。


    略显夸张的形容，高大全这副嘴脸乖得和三孙子似的。


    没了之前那副傲慢态度。


    同时，高大全和林万春还不是空手来的。


    竟然搬了一台全新的京城牌缝纫机。


    “一台缝纫机连票带钱，正经好几百呢，老二，要我说出口气就算了，日子毕竟还得过，低头不见抬头见，也别往死里整人。”


    前往村委会的路上，张大花拿出老一辈的处事态度。


    劝顾尘高抬贵手放过郑有福。


    西河村的一把手和二把手过来赔礼道歉，而且还用缝纫机当赔罪的礼物，顾尘权当是给孩子积福，做一做吴胜利的工作，安排治安所放人吧。


    “大花婶，按理说你开口，我不该驳你的面子，可是话说回来，不杀几只鸡警告那些牛鬼蛇神，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继续发生的。”


    顾尘轻飘飘地挡回张大花的说情。


    当地老辈人常说以德报怨，冤家宜解不宜结。


    对此，顾尘尊重但不认可。


    他更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别人打你一拳。


    你就要打得他半个月下不了炕。


    没有机会的时候，顾尘会蛰伏等待时机。


    机会来了。


    顾尘可不会给对头任何翻盘的机会。


    收拾不了郑有福。


    顾尘结交各类官面人物的意义何在？


    “唉。”


    张大花表情复杂，心有不舍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钱。


    顾尘不愿意轻易放过郑有福。


    她也无福消受林万春给的五十块好处费。


    不一会，二人来到村委会。


    “小顾，郑有福这个瘪犊子确实该收拾，换成是我，肯定也不会饶了他，不过大家乡里乡亲，你看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他这一次？”


    高大全强挤出笑容，主动放低姿态。


    说起郑有福被治安所抓走，老郑家一大帮子人哭哭啼啼地找上门。


    大人闹，孩子哭。


    高大全毕竟是村支书，实在是不能装成看不见。


    林万春接话说道：“老二你放心，你就算你，吴经理，治安所放过郑有福，我们西河村也不过放过他，回来以后，我亲自的收拾他，保证让你满意。”


    “这台缝纫机是老郑家赔给你，能拿出这种玩意赔礼道歉，说明郑有福的家属都知道错了。”


    “眼瞅着就要过年，你看？”


    顾尘瞥了一眼全新的缝纫机，似笑非笑道：“林村长，高支书，郑有福亲属盼着他回家过年，如果当时不是我跑得快，我们一家子恐怕连年都过不来了。”


    “我和我哥都在船上，但凡有个好歹，你让我娘和我媳妇咋活？说啥高抬贵手，就当是给我还未出生的孩子积福，老子要是出事了，孤儿寡母谁来照顾！”


    一番话怼的高大全和林万春老脸通红，同时也有提醒的张大花几人的弦外之音。


    少管顾尘的私事。


    张大花下意识地低下头。


    顾家老二现在成了人物，尊重村委会是给面子。


    不尊重，你也拿他没造。


    冯有才打着圆场说道：“老高，老林，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不是我说你们，你们村的风气太有问题了。”


    “光顾着挣钱，思想方面的教育工作全都放了羊，聚众进行海上抢劫，这是说句对不起，赔着笑脸说句话好听话就能了解的？”


    “对对对，老冯，你教训得太对了，自打大队取消，分田分船到处，我们这些当村干部的，确实忽略了风气教育问题。”


    林万春连声附和。


    态度比高大全更低。


    老瘪犊子咋有脸说西河村风气差。


    也不看看自己的村子是个啥德性。


    一众村干部被王忠诚架空多年，王家都快成了王家村的土皇帝了。


    “小顾啊，这事确实应该严办，不过嘛……也不是不能大事化小。”


    屋里几个人，都是人精里的人精，冯有才猜到顾尘打算杀鸡儆猴，震慑那些瞧不起他的瘪犊子。


    趁机提出建议。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距离过年还有段日子，直接将郑有福的关在大年三十。


    至于赔偿。


    一台缝纫机肯定是不行的。


    明年开春，顾家就要盖房子了。


    如果老郑家与西河村的真心认错，想法子给顾尘搞点紧俏的水泥，钢筋，木料，这比啥都强。


    闻言，顾尘挑了挑眉头。


    有一说一。


    冯有才提出的建议颇为可行。


    国家目前正在大搞经济建设，水泥和钢筋成了紧俏货。


    要不然。


    八十年代也不会刮起批文风。


    出现一批专门倒腾钢材和建材批文的特殊人群。


    “这……”


    顾尘觉得可行，高大全和林万春犯了难。


    木料倒还好说。


    钢筋和水泥是真心难弄。


    国家铺路修桥需要这玩意，个体户和集体企业盖厂房，仓库，也需要这些东西。


    赵金山开始唱红脸，态度冷漠道：“村长，你就别为难他们了，还是公事公办吧，这件事情已经不是顾尘一家的事情，身为村里的民兵连长，我最看不得这些满肚子坏水的坏分子。”


    “要是治安所不严惩郑有福，我就去县里的武装部告状。”


    “没问题，不就是钢筋水泥，包在我们村身上！”


    林万春赶忙答应。


    差点忘了，赵金山是退伍老兵。


    听说是武装部的一些干部关系不错。


    这要是闹到县里。


    西河村少不得被各路祖宗问候，花出去的打点钱可就不是一台缝纫机能比拟的了。


    这年月，挣大钱已经不是犯忌讳的事情。


    谁能挣大钱，谁就是英雄好汉。


    既然是英雄好汉，少不得被上头关注。


    各类摊派款，咋地也得多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