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来了。”


    “要来了呢。”


    “会是谁啊~~最后被选中的倒霉蛋？”


    “不管是谁，总之别是我就好。”


    相较于教室的面积，声音聚集的位置就太集中了。


    穿着灰黄相间制服的学生们围在讲台边，虽然谁都没有伸手，但眼珠都黏在那上面一张名单上。


    平平无奇的一张全班名单，从上到下不过三十来人。


    高二年级上半学期刚刚开始的此刻，就算是再不热爱班级的家伙也能背出正数的前五个名字。


    况且也不用背，这张表并不是按成绩排序，但挂在第一位的名字，也确实是本班乃至本年级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大久保琴叶。


    “她是很有可能啦，但周防老师真的会为了给宫兄弟补课就牺牲大久保吗？”


    “那可是宫兄弟诶！帮那对无恶不作的恶魔双胞胎补习的话……”


    “喂喂，恶魔双胞胎能听见哦。”


    “虽然无恶不作但是没有聋哦。”


    讲台斜对角，靠窗的教室最后两排，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朝说话的众人看来。


    说来奇怪，就算是同卵双胞胎，兄弟姐妹之间，也难免有些不尽相同之处，能让熟悉的人慢慢辨别。


    这两人却毫无异处，就算面对面叠在一起，也能轻松重合。


    不过当事人可能会吐出来，这就不在考虑范围内了。


    他们两人虽然离讲桌很远，周围也没有旁人，看上去有些遗世独立，一开口却听得出熟络：“有谁主动请缨？可以举手竞选。”


    “呜哇——”


    人群小小骚动，有人笑嘻嘻说：“没有供给的需求出现了。”


    “胆敢！小心恶魔双子晚上吃掉你的手脚！”


    众人齐声大笑。


    被下了面子的宫双子也忍不住笑。他们本来就是说着玩的。


    二年级1组这一对双胞胎，在整个稻荷崎高中部都是鼎鼎有名的人物。


    双胞胎、排球部主力、相貌俊美、性格恶劣。


    通常有一个关键词就足以成为班级风云人物，何况全占。


    也正因如此，替他们委托一个好学生帮忙补习，成了难中之难。


    1组的班主任周防凛向后倒向椅背，表情痛苦，手里捏着一份跟班级讲台上如出一辙的名单。


    旁边同事经过，瞟见“大久保琴叶”这个名字上五颜六色的圈圈，忍不住问：“你还真打算让大久保去啊？”


    周防没睁眼：“大久保成绩很好，也很稳定，平时也很安静，怎么不行？”


    要真的行，你就不会在这儿把名单当衣服搓了。同事捧着茶杯：“帮忙补习这种事，又不是只看成绩的，况且还是那两兄弟。”


    他把皱巴巴的名单从周防手里扯出来：“我看看……里见？橘？或者野田，都不错嘛！找个男生不是更好？也是那两个小子不省心，今年春高又打那么好干什么？校长都不好勒令他们放弃社团活动了是不是？”


    周防这时候才睁开眼：“唉，谁说不是呢？本来期末考成那个狗屎样子，我都想好开学怎么整治他们了，结果——”


    结果，宫侑宫治两人效力的稻荷崎男子排球部，在他们俩高一刚入部这一年，直接打入IH决赛勇夺准优胜，在春高也是直进四强，拿下第三名的好成绩。


    同事气笑了：“你就炫耀吧。”


    “我也不想啊！说实话，比起宫双子这样的学生，我还是更希望大久保那样的孩子多一些更好呢。”


    同事想象了一下。


    大久保琴叶，入学成绩全科满分。一年级期末考试，只有社会学题目因为涉及时政，回答不全面扣了3分。


    除此之外，未有失分。


    可想而知，在她高二分班选择理科后会强势成什么样子。


    “比起宫双子，更想要多多的大久保”？？？


    他面无表情给了周防一下：“果然还是在炫耀吧你？！”


    猝不及防被攻击的周防老师歪着脖子走进班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坐好了。


    嗯嗯，第一排靠窗的大久保？在。


    最后一排和倒数第二排靠窗的宫兄弟？在。


    确认完全班最让他操心的三个人，周防环顾一圈。


    这群精力过剩的家伙，虽然都坐在位置上，但动的动，说话的说话，玩笔的玩笔，每个人眼睛都发亮——一看就是听见他脚步声才乖乖回位的。


    算了，活泼点也没什么不好。


    他伸手把讲台上的名单挪到面前，满意地听见教室里立刻安静下来。


    “这节课开始之前，有一件事，简单说一下。”他抬头，精准找到宫侑和宫治的眼睛，“大家也都知道，上个学年里，我们班的宫侑和宫治同学在男子排球部创下了相当不错的成绩。”


    “但，与之相对的是两人在期末考试中相当糟糕的成绩。”


    来了。


    来了！


    众人屏息以待，就连对此一直漠不关心的宫双子本子也忍不住竖起耳朵。


    究竟是谁——


    究竟谁会是那个被钦点去给宫双子补课的倒霉蛋？


    *


    “——足立芽衣同学，之后就麻烦你了。”


    话一落地，大久保琴叶长出一口气。


    太好了。她可不想去给坏心眼双胞胎当学习保姆，摆明对她本人一点好处都没有嘛。


    但刚放松下来，后背倏地发凉。


    她猛回头。


    从这个角度看去，所有同学都一脸“你干嘛”的表情，似乎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错觉？


    琴叶没有试图去找宫兄弟的脸，这种时候，能不对上视线就别对上视线吧。


    她把头转回来。


    在她暂且无法看清的角落，宫侑桌上弹落一团纸条。


    【怎么说？你认真的？】


    【yep】


    很时髦地回了三个字母，宫侑美滋滋往后一扔纸条，翘起腿往窗外看。


    抓紧养养眼睛。哎呀，认真上了半节课，可给他累坏了。


    宫治也懒得再回。


    宫侑刚起了个头，给他写了句【还是想抓她来补课啊~~~~】，他就已经完全洞悉这家伙的想法。


    谁让他们是兄弟，是亲兄弟，是双胞胎亲兄弟呢？


    一下课两人就并肩钻进周防老师的办公室，大高个子两堵墙，竖在他面前：“周防老师。”


    “有事说事。”


    “那我们就直说了？”宫侑嘿嘿笑，“让大久保同学来给我们补课不行吗？”


    宫治观察老师的表情：“她成绩更好。”


    宫侑接上：“而且比较坚强。”


    周防：“……”


    周防：“请问强调坚强，在这里的意义是？”


    宫侑大言不惭：“比较不会被我们两个气哭哇！”


    周防呵呵。


    “给你三秒钟，说实话。”


    周防老师脾气虽然好，但能把这个群魔乱舞的班级治理得井井有条，绝不是任学生、家长揉圆搓扁的类型。


    宫侑宫治性格虽然顽劣，但能这么多年没被人揍出好歹，绝不是不看眼色胡来的类型。


    宫侑于是老老实实说：“本来无所谓的，但我看到她很不乐意，就想让她再不乐意一点。”


    宫治：“周防老师，见笑了。”他兄弟就这么抽象。


    周防嘴角抽搐两下。


    这话是很难听，但也确实是宫侑能说得出来的，是实话。


    “……再说吧。”他没答应，“刚刚说了是足立，怎么好马上改口？”


    其实也只是个借口。宫治很快察觉了这一点。


    要是周防老师真的想换，私下跟足立和大久保说一声就好了。


    其他同学就算看见是大久保在辅导，也不会多问什么。


    足立估计更要庆幸，毕竟是死里逃生嘛。


    是的，他对把自己跟宫侑比作“死”一点也没有心理障碍。


    放学回家路上，他又确认一次：“你还想让大久保帮忙补课吗？”


    他那个最多只比他早出生1秒的哥哥，两手垫着脑袋，要笑不笑：“不啊。小凛都拒绝了不是吗？”


    “又用那种说法叫你们班主任了。”尾白夹着宫侑的脖子把他往后带，“让北听见要挨说的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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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管他啦。”


    “哦哦？声音变小了哦？气势down下去了哦？？”


    宫侑不跟他一般见识，哼着小曲背着手，很快走到前头去，买了一瓶宝矿力。


    “我的呢？”宫治斜眼。


    宫侑也斜眼：“没你的份。”


    “去死吧——”


    两人瞬间打作一团。


    就在这条街的隔壁，另一条更为僻静的林荫小道边，矗立一座三层小楼。


    楼门前的灯亮着，光落在“大久保”三字镌刻的门牌上。


    站在这里，竟然一点也听不见隔壁街道的吵闹，只能从路灯密布和各色香气推断繁华，无怪乎这条路上住满了为孩子考量的家庭。


    “吃饭了。”


    “马上就来，妈妈。”


    拖鞋压在地板上的声音并不大，这是装修公司推销时大夸特夸的优势，“能为您的孩子打造一个全方位无噪音、安宁静心的学习环境！”，大概是这样。


    琴叶走到桌边，饭菜是家政阿姨做的，做完就走了，放到现在是恰好入口的温度。


    用味淋调味的炖煮鸡块，一盘时蔬清炒，搭配乌冬蘸面。


    “今天老师应该有跟你说吧？择校的事情。”妈妈打听着问，“东大还是京大？”


    这时候要是说出早稻田、应庆之类的名字，说不定会被当做小鸡宰成块炖了。琴叶感知到了这一点。


    反正她也没有什么所谓：“周防老师说，京大或者阪大更适合我。”


    “既然如此，那么就按老师说的来。到时候需要的材料你让他给我发一份清单。”


    “我知道了，妈妈。”


    “别以为刚读高二可以轻松，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她说完，声音缓和下来：“不过你是没有问题的。不管有什么事，都比不上你的升学来得重要。”


    她的话让琴叶意识到，妈妈可能知道了有关排球社团白痴的补习一二三事，并且对她断然拒绝的态度表示赞扬。


    “面面俱到的天才是不存在的——或许存在，但我们并不奢求这种幸运。”妈妈说，“所以，放弃一部分人际关系，稳定心态，稳定成绩，就足够了。”


    她说完，吃了一口面条，满足地笑，好像已经看见琴叶站在京都大学门口，而所有其他人则如虚化的背景，发来嗡嗡的赞扬：“真厉害啊！大久保！”


    “不愧是那家的孩子……”


    “值得学习！小子们，你们可要以大久保为榜样呢！”


    “不要节外生枝。”她总结，“你明白吗？”


    琴叶把脸埋进饭碗里：“我明白的。妈妈。”


    筷子在米饭中戳出几个零散的孔。


    总之，已经避开了，就好了吧？


    *


    第二天，向来和蔼可亲，做事靠谱的周防老师给了她一个惊雷。


    “——补课的事，还是得交给你了。”他声音沉缓，神情抱歉，“大久保同学。”


    “我会一直关注，尽量不占用你过多的课余时间，当然，更会保障你的日常学习……”


    周防做了许多保证，甚至规定了宫兄弟每天向她提问的数量，以及琴叶“想不理会就可以不理会”的至高权。


    但走回教室的路上，大久保琴叶依然觉得自己像一只幽灵。


    脚底悬浮，毫无实感——完蛋了。这下一定完蛋了，被恶魔双胞胎找上门了！


    “喂。”宫侑戳她肩膀，“呜哇，漏气了。”


    “你把她当气球吗？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漏气。”


    宫治看似理智：“只是影子漂走了而已。”


    “那完全就死掉了吧！人没有了影子就已经死掉了吧喂！”说着，宫侑又戳了她两把，“笃笃笃？”


    琴叶身处小品现场，却笑不出来。


    她又不是白痴，怎么会不知道周防老师改主意肯定跟面前这两个人脱不了干系？


    扭过头来，她用自己最凶恶的眼神狠狠瞪向宫侑宫治。


    可惜一点杀伤力也无。


    “请多指教咯~”两张毫无区别的面孔，在她面前摇晃脑袋，露出毫无区别的欠揍笑容，“大久保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