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做蘑菇的十万年
作品:《我和神君的社死情缘 沙雕》 菇溟幻境菌丝长廊的尽头,伫立着一棵刻着圆形拱门的粗墩墩大软树。
树旁站着位一头大伞盖,长胡须的蘑菇大爷。
守境兼守门兼接引讲解的大爷,看起来慈爱又新鲜。
它为我和谢烬洄正式打开,进入幻境的大门。
大爷的眉眼看不清,蘑菇伞底下,传出他恭敬而无情地的嗓音。
“二位上神,我菇溟一族身份特殊,有些秘术不可与他族共享,故而二位即便化身成蘑菇,也绝不会是菇溟一族的品种。
至于会变成什么蘑菇,还请二位听天由命,随遇而安。”
唉,不错哟!
体验蘑菇生长不易我愿意,但想到要像菇溟一族那样,分解个凡人躯体……
呃……
本神女心里的确有顾忌,听说会省去这个环节,我和谢烬洄都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
“理解,理解,真让我们吃个躯体,咱们也吃不消不是。
多谢菇溟一族通情达通。”
我含笑客气,蘑菇大爷中规中矩地躲到一旁,允许我们通过树门进入幻境场地。
“放心,不会让你们吃人,单就吃土,也足够难受……”
大爷在我们身侧递来蘑菇味的冰冷安慰。
树洞里像是十万颗星星葱花,搅拌着所有蘑菇种类。
怎么看怎么像一碗,幽深旋转的乱味蘑菇汤。
我寻思,一旦进去,最先沾染仙身的蘑菇品种,大概就是我要成为的样子。
当什么蘑菇好呢?
为选择哪一种而犯愁?
用不着吧!
做哪种蘑菇不都是一样,要直挺挺站上个十万年。
这时,谢烬洄拉住我的手,我没有反对。
要是我俩在乱汤里被熬到了不同地方,隔着天涯海角的距离,连山歌都对不上,那可真糟心了。
再说,作为蘑菇也不能像奘黧帝君分裂元神那般,给蘑菇开叉,用两双脚彼此寻找靠近。
哎,拉着好,即便做一对儿连体蘑菇也比天各一方的好。
只是我在想,谢烬洄手心传来的暖洋洋的温度,过一会,是不是变成五体不分,冷冰冰,黏糊糊的蘑菇。
那会是啥感觉呀!
所有的预料不是大料,滋味体验,当然可以随时变成预料之外。
我和谢烬洄方一踏入蘑菇汤,别说感觉他,就连感觉我自己都成了问题。
以为到了幻境,我能直接嘭的,挺起一朵蘑菇。
没成想啊,咱们居然要从孢子开始长起。
哈哈,我那万物起于微尘理论,在这里都适用。
于是,一时间,我心里飘忽忽的,对一下子变成孢子没有异议。
我听见看门的蘑菇大爷善意提醒。
“二位若有任何要求,还是不要要求了。
如果有疑问,老菇我兴许会解答,但也别指望……”
非常感谢您啥也不顶的一席话呦。
是啊是啊,谁的人生路是有求必应,谁又是一遇到问题,立刻蹦出个蘑菇指点迷津呢。
咱们呀,一步一步来,啥生都要靠自己摸索。
何况是我这孤苦无依,飞蓬一样,飘在蓝天白云,飘在青灰色洋流倒影里的一颗微尘孢子预备菇。
我想在万千陪我一起飘的孢子里找到谢烬洄,但我苦恼于根本认不出他。
他怎么不发发光,带带电,吸引吸引我的眼球。
让我好,翻身腾挪飘向他。
谁知,我竟然有耳朵!
有声音像泡泡一样,咕嘟咕嘟,嘟到我的孢子耳边。
“鸢姀,尽管飞,我就在你背后。”
瞬间,我所有的飘蓬无助感荡然无存。
我真欢喜,在这听天由命的颠沛飘荡里,作为微尘出身的谢烬洄,竟能驾着风,飘稳他自己的旅程,掌管他心之所向的轨迹,跟在我后头。
不多时,我们入土为安。
不是,是落入蓬松枯枝败叶的软土之上。
偶尔心细如发的我,发现一个情况。
我不知用什么眼睛看见,刚才跟我们在空中不分你我的其他孢子,竟然都是陪飘的摆设。
它们之中,没一个飘下来跟我和谢烬洄做邻居。
谢烬洄那颗不起眼的孢子落下来的时候,我意识到,无论他变成什么,他在我眼中只怕永远都是最赏心悦目的那个啦。
他就在我身边,隔着蓬松的腐草烂叶。
「真香啊」
我们异口同声,对这片极品口粮出生地,表达最馋,最诚挚的满意。
不过吧,我仍然察觉到这个生长环境,对蘑菇不是处处有利。
就比如……
我能从上方的缝隙里,看到些微的蓝天和白云。
也就是说,我没有足够的阴暗温床。
好在有一大片阴影在摇曳,我想那应该是树冠投下的疏漏树荫。
初到贵宝地,宝地还算天杰地灵。
不一会儿,就降下一阵敲打叶子家门的蒙蒙细雨。
叶子底下住着新来的蘑菇。
我们周身一潮湿,就感觉舒坦极了。
随即,体内那破叶而出的生命力便展现出来。
变成这颗不知啥品种的蘑菇后,我的所有感官都在。
埋在枯叶堆儿里,谢烬洄跟我有一搭没一搭,互相介绍生长情况和身体感受。
可是我着急啊!
我的蘑菇头里全是他。
想见他,可现在即便见到他,也是见到蘑菇头。
经过一夜湿雨沤腐草的滋养,我不仅有了可以稍微摇晃的头,还有了一根噌噌疯长的大长腿。
我高兴得对着谢烬洄的方向大喊。
“谢烬洄,谢烬洄,你快看,我长芽啦!”
谢蘑菇在叶子里拱了拱,声音还挺严肃。
“鸢姀,你是蘑菇,不是笋子,你要稍微耐得住寂寞,沉住气,咱们慢慢长。”
“不行,我要比你高。
我,想见你。”
我性急的蘑菇头口而出。
我明显感到旁边的蘑菇窝里躁动起来。
谢烬洄好像也要长高。
要是他有这心思,那不得一下子窜老高啊?
我要压他一头的构想不就成了泡影,这哪行!
我的小细根根使劲往松土的积水处一伸,咕噜咕噜猛吸起水来。
这一吸,身体里的水分越来越饱满,个子也开始迅速拔高。
我除了蘑菇头特别小,脑子可能不好使外,别的都教我极其满意。
就听噗的一声。
我顶起了头上的一片大叶子,只见满空星星睁着呆呆的眼睛,直愣愣瞪着我。
「幻境就是幻境哈,星星都不懂眨眼啊!」
我露出头,洋洋得意起来。
旁边的谢烬洄,连个破叶的包都没鼓起来,我立即取笑他。
“谢烬洄,快叫我一声姐姐,我露头啦!
哈哈哈哈!”
虽说我嘲笑他,依然怕他突然拔地而起,超过我。
因此,为了以绝后患,水坑里的积水一点儿也没浪费,全被我喝啦。
我的个子嗖嗖长,长到食指高,突破了草丛的视线障碍。
于是,我看到一颗大软树。
随即,看愣了一会儿,因为它,就是我和谢烬洄进入菇溟幻境时的那棵树。
弄半天,我们作为孢子飘那么久,结果只落在了这颗大树的脚边!
承蒙它的荫蔽,我们才没被白日的太阳直接晒成干。
我得感谢它。
夜里似乎很安静,有小虫,有小兽,甚至还有从树上砸下来的小果子。
果子就落在我正前方,我吓得呆立原地。
主要是我动不了。
一只庞大的小兽把果子捡走了,它还看了我一眼。
我浑身发抖。
小兽好像在果子和我之间选择了前者,随后,它呲溜跳走。
我心有余悸低头看了看谢烬洄,他居然还没什么动静。
多想弯下腰把他扣出来,但我啥也干不了。
“谢烬洄,你出来呀,你看今晚的星空,多傻呀!”
叶子堆里发出轻笑。
“鸢姀,我觉得,我们这一辈子长不了。”
“咋长不了,我们不是要在一起,站十万年呢吗?”
我疑惑地说。
谢烬洄那蘑菇应该是终于想明白了,把草叶子顶得一拱一拱,露出一个白嫩,比我大很多的蘑菇头。
“鸢姀,十万年不假,但咱们是要长蘑菇,不是生豆芽。”
我后知后觉,从他长出的明显矮墩壮硕的蘑菇形态上品出味道。
那就是,我八成得夭折……
果不其然呐,夜里的风说来就来。
风好像也没多大,周围的草丛仅仅微微摇动。
可一旦吹到我身上!
我立刻就变成了弯弓射大雕的弓。
“完啦完啦完啦,我要折啦。”
我的身子一边拉弓,一边惊骇地吼叫。
就当我以为自己必折无疑的时刻,余光里,看到谢烬洄那白蘑菇居然真就拔地而起了。
“鸢姀,往我身上靠。”他说。
靠靠靠,必须靠,我硬控蘑菇细杆,冲着他的杆子(可能是怀抱)狠狠一靠。
就听噗咔!
谢烬洄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鸢姀,大意了,我也没长好。”
于是,谢烬洄折了,我趴在他身上,转眼干巴死了。
意识沉入黑暗的刹那,熟悉的飘荡感再次包裹了我……
我猛一睁眼!旋即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我意识到,我们重生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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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年的菇溟幻境,哪会因一两次死亡而终结!
我那轻盈盈,全新的孢子身体,又和那些假冒繁荣的孢子兄弟姐妹飘到了一起。
天空啊,我的摇篮啊,要把我送去哪儿啊?
哈哈哈哈。
我笑着领悟到: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就是这么反复飘啊飘。
看上去热热闹闹,其实就是独自一人的孤独轮转,生死疲劳。
我接受了死了还能复生的事实。
这一世,我太想好好长成一株蘑菇。
因为,即便孤独,在我身后总一朵不惧十万年岁月长的疯神君,一路奉陪,跟我飘。
这次落地后,我和谢烬洄仍旧不清楚我们是什么品种。
盖在我们身上的叶子呈现针形,有着松树的清香。
因为上次我冒进行为,给无辜的风平添了吹折我的罪恶。
我决定,这次听谢烬洄的,我们慢慢长,憋不成大头绝不出来。
就这样,我们在地表下耐心的韬光养晦。
即便下雨了,我们也控制好吸水量,浅酌一口。
谢烬洄说他在莫须尘渊自封那些年,就是靠这种稳定的心态,突破了一次又一次心魔的考验。
我问他,他的心魔是什么时,他回怼我一句。
“明知故问。”
我也想回一句相同的话,但我才不会让他既长好了蘑菇,还得意的知道,我的心魔就是他。
憋着不说,憋着干长脑袋不长腿。
憋憋憋!
哦,天将降大任于斯于蘑菇也也……
脑袋大了的确思维广阔,我和谢烬洄的大蘑菇丁,穿破了彼此隔绝的松针墙,挨到了一起。
我顶他,他顶我,挺好玩的。
哪怕就这样,顶在地下十万年不露头,也不会厌烦了。
我喜欢上了这种依偎,因为睡得安稳。
即便地上有小兽嗅嗅,叶间有蚂蚁乱爬,我也觉得菇溟幻境里的岁月,静好而安逸。
然而,好景能长吗?
大概能的。
不破土的日子,我根据光,数了几百次日升日落……
直到,一场泼盆大雨在潮湿的雨季,搬来一条大河……
我和谢烬洄的蘑菇根泡在泥水里浮肿,我问谢烬洄。
“唉,兄弟,长个儿吗?”
谢烬洄这珠红色的大蘑菇红的发紫,一看就不健康。
他叹气说:“长不了了,我根烂了。”
不错,没过多久,我也烂了。
看来无论冒进生长,还是忍辱蛰伏,都不是恰当的正路。
天有不测风云,蘑菇不是风云,又怎么能咬定一种方式,测度自己的菇生呢?
哎!
下一次重来,我和谢烬洄约定好,我们选择「菇生自在」。
这一次,我们跟随节气物候,身体资质,长成了随心所欲,自然萌发的两株,黄肉肥嘟嘟极品开心菇。
就在我们欢欢喜喜,携根一起破土的瞬间,就之前那只捡起果子嫌弃我太瘦的小兽。
它瞪着贪婪的小眼,长开流涎的大嘴,一口一个,一口一个,把我和谢烬洄先后嚼都没嚼,吞进了肚子里。
我在小兽的食道里气急败坏,指着不知东南西北的天空骂道。
“还带这么玩哒,不是要体验菇溟一族的成长苦难吗。
就这么一冒头就被吃,一冒头就被吃,还怎么体验啦!”
我好像听到守门的蘑菇大爷回应我了,可惜我到胃了,一下就酸懵直至死掉了。
等我又一次以新一种蘑菇孢子落在草窠。
我透过缝隙,好似看到了蘑菇大爷的胡子云在天上飘。
不光飘,还有义正言辞的保证。
“二位上神,被吃也是苦难的一部分。
不过老菇可以保证,为了更全面体验苦难,你们绝不会再被吃了。”
说完这些话,蘑菇大爷又销声匿迹。
要知道,能得到有关命运的确定答复,是多让蘑菇亢奋的事情。
不用被吃了,就像告诉人你不会在流眼泪了,但是该遭遇的事,一样也少不了。
就比如,我和谢烬洄总算是千难万险的挺立起来,再一次亲眼看到了老软树。
谢烬洄比我长得高,他第一次展开了他那附带小裙子的蘑菇大白伞。
我羡慕得脑袋痒痒。
就在谢烬洄一步一步,教我怎么开伞,鼓励我一定会成功的时候……
那棵大软树忽然晃荡起来,紧接着,咔嚓一声,倒了。
我和谢烬洄成了两片摊平的蘑菇泥,看了看压满全身的软树棺材盖儿。
诡异的不知如何朝对方看了一眼。
我们看着天,天也看着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随即,我们心照不宣地闭上眼睛,得嘞!
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