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下午五点，阳光斜照在坐在窗边书桌旁的布兰温身上。


    他睡得安稳，整个人趴在桌面上，双手交叠，脑袋就搁在手臂上，是学生很常有的睡觉姿势，唯一的问题是，睡醒后容易出现这疼那疼的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感受到了不舒服，“睡”了整整两个小时的布兰温悠悠转醒。只是傍晚的阳光还是很刺眼，他刚睁开眼就又闭上了。


    挺好，上本身是有点僵硬，胳膊和脖子也有点疼。就俩小时，而且这个姿势，不会落枕吧？


    如果真的是！


    ···他也没什么办法···


    布兰温面容平静，眼神幽怨，内心直呼苦命。他想，任何一个人在经历，运动大半天、大脑被迫高速运转两个小时、被桌面硌疼这三件事后，都很难不心生怨气吧？！


    如果这都不生气的话，他想这个人应该是庙里的菩萨。


    他不是菩萨，他很生气，因为他原本是能避免掉大脑高速运转俩小时和脖子胳膊疼这两件事的！


    如果他没有因为困而点豆子，进而误触屏幕的话。


    哦，这么一想他更生气了，因为困这个原因的原因，是大脑高速运转。


    闭环了。


    至于为什么闭环，这就是个有些玄幻又有些复杂的故事了，那得追溯到布兰温5岁的时候。那个时候他的生身父母还没有离婚，他还生活在英国。


    只可惜后来发生了一场“意外”，之后他就被妈妈带回了中国。


    后来他有了个新爸爸，生活的地方也变成了多特蒙德市。


    再后来，8岁那年，他参加了多特蒙德青训选拔。


    那个让他大脑高速运转的东西，就出现在那一年。


    以一种让他无法接受，难以置信的理由。


    时至今日，布兰温依旧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获得一个和足球相关的金手指。


    对，金手指，这是他接触网络后学习到的词，用来形容那个东西非常合适。而这个金手指的作用，简单来说就是帮助他学习如何踢足球。


    结论很简单粗暴，然而学习的过程有些离谱。


    它都不是复杂，因为流程确实不复杂。只要布兰温想要学习如何踢球，他就会立刻“入睡”，他的意识会被投进从古至今的任意一场足球比赛里，进入任意一位参赛者的身体里，观赛。


    没错，不是操控，是观赛。


    在那个球员身体里时，布兰温能听到球迷的欢呼声，能感受到奔跑时扑面而来的风，能闻到草皮翻卷的泥土味道，但他不能操控那具身体，他只能感受。


    感受那具身体如何踢球，感受他的速度、灵敏、进球时脚腕摆动的弧度，就像个vvvvip观众。


    对此，长大后的布兰温评价道：“阉割版全息游戏，绝对的阉割版。”


    不过阉割版的全息游戏，那也是全息游戏。有缺陷的金手指，那也确实还是金手指，在布兰温学习足球的过程中，发挥了很显著的作用。


    尽管，在个人意愿上，这不是他想要的。


    可它就是出现了，又能怎么办呢？


    回顾完自己短短的人生，布兰温不免叹气，然后觉得有点饿了。


    算了，先吃饭吧。


    布兰温锤锤脖子、捏捏胳膊，深吸一口气含在嘴里，鼓着脸颊，垂头丧气地下了楼。


    脚刚踏上一楼地板，布兰温听到了隐隐约约的谈笑声。他快走几步到到厨房边往里看，里面站着一男一女，正一起做饭。


    虽然从动作上来看，做饭的只有那个男的，女士只是在陪伴。


    这就是布兰温的父母，江月和亚历桑德罗，一对非常恩爱的夫妻。


    但布兰温饿了，所以···


    “咚咚——”布兰温敲响了厨房门。


    “嗯？你醒啦！”听到声音的夫妻俩一齐转身，主厨亚历桑德罗还朝他招了招手，“快来，今晚吃西红柿炖牛肉，你来尝尝咸淡。”


    “西红柿炖牛肉？用昨天炖的牛肉做的？”布兰温抬脚走过去。


    “是啊。”江月夹起一块牛肉递到布兰温嘴边，“怎么样？”


    布兰温含着一大块软烂鲜香的牛肉：“嗯↘↗嗯→”


    江月：“行，那就盛吧。”


    主厨亚历桑德罗接收到指示，利索地把菜盛进盘子里，又把装了大半水的锅放在灶台上，顺手还把炖菜的锅洗了。


    边洗他还边说：“炖肉的汤咱也不浪费，正好你醒了，等水开了就下面，晚上咱吃牛肉汤面配西红柿炖牛肉。”


    江月晃晃手里的玻璃碗：“还有柠檬凉拌虾和沙拉。”


    “哦！”布兰温艰难咽下那一大口的牛肉，眼睛紧盯着那碗柠檬凉拌虾。


    面条做起来简单，煮熟面条，捞出来放进碗里，再浇上准备好的牛肉汤，放上萝卜片、煎蛋，最后撒上一点胡椒粉就行了。看起来清淡，但真的很鲜很好吃，布兰温就很喜欢吃，他那一碗分量也比较多。但相较起来，他更喜欢的是那道柠檬凉拌虾。


    俩大人都吃完了，他还在捞碗里的最后一块柠檬。


    江月手撑着脸看他，脸上满是温柔的笑，突然她想起一件事：“你奶奶白天给我打电话了，问你假期回不回去呢。她说园子里有些柠檬树还在开花，闻起来可香了。”


    亚历桑德罗附和道：“你爷爷也是，说等你回去了带你去钓鱼玩儿。”


    布兰温很是意动，在阳光温柔的下午，躺在开满花的柠檬树下睡觉，和坐在钓鱼小艇上发呆，这是他从小到大都很喜欢做的事。


    在他的设想中，这就是他大学毕业后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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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生活。


    可惜···


    布兰温亮起的眼睛都暗下去，肩膀也耷拉下来，有些无精打采道：“今年可能不行了。”


    “嗯？为什么？”江月和亚历桑德罗都很意外，往年他答应得可积极了，今年怎么回事？


    “哎···”布兰温丧气地双手搓脸，把嘴巴挤成了O形，“我今天见到主教练了，一线队那个。”


    这可真是平地一声惊雷，多特蒙德资深球迷亚历桑德罗，和虽然不爱足球但因为儿子所以略懂的江月，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一个U19的小将见到了一线队的主教练···


    “嗬——”亚历桑德罗深吸一口气，有些着急，又不敢太着急，以至于表情都有些扭曲，但还是语气轻柔地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布兰温慢慢摇头：“没说什么，就是问了我一些基本的信息，主要是我和他说了想退训的事，然后他们跟我说这事没门。”


    说完他叹口气，看起来很遗憾。


    这回两个大人不着急了，取而代之的是担忧。亚历桑德罗甚至都没敢开口，只敢用焦糖一样的眼睛看他老婆。


    然而他的老婆江月女士也不敢开口，半天才嗫嚅道：“那你怎么办，继续踢吗？”


    “只能这么办了吧。”布兰温无所谓道。


    江月与亚历桑德罗对视一眼，小心翼翼道：“可是，你不是不喜欢——”


    布兰温垂眸，没有说话。


    坐着三个人的餐厅就这样安静下来，连时间都仿佛被包裹进琥珀里。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在父母担心的目光下，布兰温打了个哈欠。


    江月&亚历桑德罗：···嗯，是他们的儿子没错了，很善于打破悲伤氛围


    布兰温揉揉脸，不好意思道：“但是我真的困了嘛。”


    江月很无奈，“困了就去睡吧。”


    “哎！”布兰温高高兴兴地点头，却在起身后停顿，道：“其实我现在也没那么讨厌足球了。”


    江月惊讶抬头，却见他步伐急促地离开，直到身影被墙壁完全遮挡。


    “小舟···”


    江月低声喃喃，亚历桑德罗双手环住她，夫妻俩头挨着头，一时无言。


    布兰温没说假话，他确实困了。


    迅速洗完澡，他爬上床，被子一掀，整个人窝进去，一分钟不到就进入了梦乡。


    或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是真的，这天晚上布兰温做了个梦。


    梦境里很乱，尖叫、争吵、哭泣萦绕不绝，疼痛和粘稠液体在皮肤上滑落的感觉无比清晰，还有那张写满儿童运动项目考察的纸，和——


    “妈妈，我可以选足球。”


    太阳已经升起，布兰温闭着眼，伸手按住了隐隐作痛的右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