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少年们的眼泪
作品:《重生万族战场,我是金铲铲大王》 这一场非常漫长的梦。
梦里,天穹之上宏伟罗马柱撑起的圣殿内,那个女孩如同雕像一般坐在那。
闭着眼,却又好似睁着眼,唯一能看清的是她那双无神的眼中含着的泪水。
这是一幅极其怪异的画面。
少女僵硬麻木的面庞与那滴不知蕴含着什么心思的泪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看着这一幕,陈奕心中突然涌起一阵热流。
她为什么在哭?
她到底是谁?
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浮上心头,但是他发不出声音,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直到轰隆的车轱辘撞击地面的声响愈来愈清晰,圣殿的模样逐渐隐去。
陈奕朦胧地睁开眼,好一会儿才看清自己此刻居然在一个密闭的车厢中。
剧烈摇晃的车身可以明显看出马车的速度有多快,他们所在赶的路有多陡。
昏暗的车厢内,张无德将陈奕放在膝盖上,低头处理着身上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他受伤了?
那些伤口上面沾染的神秘黑色气体引起了陈奕的注意。
黑色气体如同一条条蛆在伤口处搅动。
破剑安静地躺在张无德的脚边,剑鞘上残留着片片干涸了的血迹。
陈奕扫视车厢。
人不少,大多都是生面孔,张无德麾下的士兵只有两名在这里头。
一名是唯一一个最不像士兵的清秀男孩,好像是叫苏生,另外一名则是那名把陈奕当作心仪之人练习土味情话的赵未眠。
两人坐在车厢角落,面色苍白,神情呆滞。
苏生的状态相比赵未眠要好上一些,那赵未眠此时就跟着了魔似的,瞳孔涣散,嘴里念念有词,但是过于急促含糊,所以没人听得清他在说些什么。
不过在场的人也都没心思去关心这些事了,所有人的脸上都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陈奕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多多少少还是能通过这些细枝末节的信息猜测到些大概。
他又看了眼系统界面,发现自己的金币数量为78,而购买完润神后他的金币数量为63,稍微计算一下,他便知道自己昏迷了两天。
—我为什么会昏过去呢……
他皱着眉头回忆着自己昏迷的原因,支离破碎的回忆逐渐拼凑,披头散发的女鬼,灼眼的银发女孩……以及即将触碰到她的手指。
突然,他的目光划过车厢里头一直坐在地上,屈膝抱在胸前,将头埋在里面的一名女孩。
是她!
这个女孩,就是那个让自己昏迷的人,她为何也在这?
如此显眼的银发,一开始他居然没有注意到她,而且,车厢里的其他人似乎也没有注意到她,那些散落的银发都被数人踩在了脚下。
—不对,或许只有我才能看得见她。
陈奕想起了女孩只是一个魂体,可她为何还在自己的身边?
难道说,她在跟着他?
他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这个魂体极有可能是被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所吸引了,但是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个魂体似乎并没有灵智,因为从他见到她起,她便一直是这样呆傻的模样。
但是他又想起了女孩挥手覆灭女鬼时的场景,这女孩拥有的力量又无法以书中所描述的那些案例来归类。
想着想着,陈奕不免有些迷茫。
他得承认,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就凭那个土堡里的书还是太浅薄了。
光是眼前的这个女孩,他便根本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以及她是否会危害到自己和身边的人。
既然想不明白,就暂且先不想,毕竟那女孩现在也没有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就让她自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发呆,罢了!
全当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了,毕竟人长得确实夯。
就在陈奕准备看看今日商店刷新了些什么时,车厢里头却突然开始吵闹了起来。
“队长,我知道,没有你,我和老赵恐怕都交代在那了,但是有个问题一直堵在我的心上,不问出来,我不痛快。”
说话的苏生,他看上去情绪有些激动。
张无德冷冷地抬起头,疲惫的双眼中倒映着苏生通红的双眼。
“你问。”他的声音很沉,很沙哑。
苏生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你的实力,之前我见识过。以你的实力,你本不该在这里,但是既然你来这里了,你是不是就该负起作为队长的责任呢!”
张无德颔首:“嗯,对。”
苏生声调越来越高:“你其实能够救下刘波和赢庭的对不对!你不用回答!你我心里都清楚!就是老陈那次也一样,你其实也能够救下他的!但你没有!你连你那把剑都懒得拔!你们这些在都城出生的人,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把我们这些贱命当回事!”
“你知道赢庭和刘波都是如何相信你!敬佩你的吗!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尽力救一下他们呢?就因为我们……是无足轻重的炮灰吗!”
说着说着苏生嘶哑了喉咙,在他最懊恼最脆弱的时候,是赢庭将他拉出了黑暗,赢庭就像是他的大哥,温暖又充满力量。
阴尸潮来袭的时候,苏生亲眼看见,张无德放弃了他们,自己跑了回来,虽然他救下了自己和赵无眠。
但是他宁愿死在那的是没用的自己。
张无德双眸中露出一丝苦楚,周围其他中途上车的士兵们纷纷露出了厌恶的神情,当他们听到张无德来自都城后,厌恶之色愈发露骨。
“我尽力了,这次阴尸潮来的是阴尸族的主力,我,也无法保全所有人。是赢庭,让我带你们走的。”张无德沉默了片刻,给了苏生答复。
他提起脚边的破剑,神色复杂地抚摸着剑鞘上的纹路:“这把剑,我现在还拔不出来。”
得到答复的苏生并没有接受这个说法,他狞笑着指着陈奕道:“呵呵,在你看来,他们恐怕还没有这个小孩重要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什么赢庭让你带我们走!你就是看阴尸潮来的凶猛,想要快点回去带这个小孩逃走,是也不是!?”
张无德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原以为自己给的解释能让他消停点,没想到对方愈发得寸进尺,他直接给这出闹剧划上了句号:“我说的都是实话,言尽于此。”
“都城人看不起咱们这些贱民不是很正常吗?”坐在一边的一名魁梧大汉突然插嘴道,“我要是他我都不会冒这个风险带你跑,阴尸潮突袭,死几个无关紧要的士兵有啥啊?能捡回一条命都不错了,你还蹦跶啥啊?”
大汉的话让苏生满面通红,他歇斯底里地吼道:“我宁愿死在那里的人是我!”
话音刚落,一把长刀脱鞘而出,寒光一闪而过。
“敕”的一声闷响,刀刃擦过苏生的喉咙,没入一旁的车厢壁上。
“咕嘟。”
当苏生反应过来时,大汉手中的刀刃距离他的喉咙不过分毫,只需稍微靠近些,便能给他的喉咙开道口子。
“那你要死不?”大汉手握长刀,单脚跨在苏生身前,神色不善地俯视着苏生道。
苏生瞳孔猛地一缩,脖子上传来的寒意告诉他,这个人不是开玩笑的,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大军当前,动摇军心者,斩。以下犯上者,斩。”大汉一字一句,像是一柄柄重锤敲在苏生的心头。
车厢内的气氛愈发沉重,张无德环抱双手,事不关己地冷眼旁观着。
苏生的腿难以抑制地颤抖了起来,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大汉,心中对于死亡的滋味清晰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面对死亡的感觉吗?赢大哥,老陈,你们在临死前,也这么害怕吗?你们又在想什么呢?
想到这,苏生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热流,他硬着脖子,瞪大眼睛冲着大汉喊道:“动手啊!杀了我啊!我这条命,不要也罢!”
大汉眯着眼,乐得龇起大牙,大笑道:“好!我郑飙送你一程!以正军纪!”
刀刃瞬息间从车厢壁中弹出,毫不停留地朝着苏生的脖子抹去。
苏生闭上眼,咬牙等待着死亡。
然而,刀刃割开皮肤的感觉却迟迟没有传来。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一道身影站到了他的身边,而那本该割开他喉咙的刀刃被两根手指牢牢挡在了三寸之外。
“兄弟,你这做事就不讲究了哈。”郑飙眯着眼看向刚刚明明还坐在那此刻却来到自己面前的张无德,额头沁出了点冷汗。
“都年轻过,他死在这,不值得。”张无德没有看苏生,只是平静地说着。
郑飙笑了笑,手中暗自用了点劲,然而,刀刃却像是嵌在了石壁里似的,动弹不了分毫。
回想起苏生刚刚的话,郑飙才回过味来。
乖乖…….合着这小子没夸张啊。
在心里合计了好一会儿,郑飙抽回了刀刃,大咧咧地坐回了位置,冲着车厢内的其他人说道:“大敌当前,我们人族当齐心协力共渡难关!若是再有这种不识好歹的,我郑飙绝对不轻饶!”
“队,队长……”又捡回一条命的苏生,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望着张无德的背影,冷静了许多。
张无德摆了摆手,坐回位置,身上的伤口因为刚才的行动又裂开了些许,丝丝血迹出现在衣袍之上。
他皱了皱眉,闭上眼入定疗起了伤。
缓过劲来的苏生呆呆地望着那些血迹,眼睛一酸,郑飙说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
是啊,强如他都在阴尸潮里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要带着他们逃跑,如果换成其他人,恐怕还真不会管几个小兵的死活,张无德其实已经很够意思了,平时出任务的时候,也对他们很照顾。
情绪逐渐褪去,苏生哽咽了起来:“对不起,队长。我,我只是觉得对不起赢大哥和老陈他们。但是我却无能为力…….每次都只能看着他们死在面前。”
说到底,这些被扔到前线的,大多都是些天赋一般,家境普通的年轻人,别说战斗能力了,很多人心理素质都不过关。
这一点,张无德再清楚不过了,但是他能做的也只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给予一定的照顾。
其实苏生说的也不全错,他确实没有用尽全力,只是,用尽全力,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但是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所以,他并不怪苏生。
苏生的抽泣声似乎激起了车厢内其他年轻士兵心中的痛处,车厢里头的哭泣声逐渐多了起来。
经历了一场场战争的年轻士兵们,在此刻,心中所想的是什么呢?
或许是那些照顾自己的前辈,或许是家里牵挂着自己的老父老母,或许是翘首以盼等待着自己的女子。
陈奕望着眼前这一幕幕,心中感慨万分。
这就是战场上每一个活生生的士兵,他们也会哭,也会痛,也是人。
只不过,他们比其他人承受了更多的责任,但这也不是他们自愿的,他们也不过是被迫推到前线的。
他们是谁的丈夫,是谁的儿子,又是哪个家里的顶梁柱。
只是外敌来犯,国安家康,匹夫有责。
他们刚刚经历了遮天蔽日的阴尸潮,无数个熟悉的面孔倒在自己的面前,侥幸逃出生天,心中本就绷着一根弦,此时,在苏生的闹剧下,这根弦松了。
张无德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号啕大哭的年轻士兵们,仿佛看见了许多年前那个无能的自己。
他突然想说些什么安慰这些孩子,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如当初不知该如何安慰那个年少的自己。
“娘西批,一群大老爷们哭哭啼啼的,你们这样子可别被百姓们看着,不然他们睡得着觉不?守卫国门的就是这么群脆弱的软柿子!”郑飙靠在墙上嘲笑了起来。
郑飙的话没有激起他们的血性,哭泣声反而越来越大。
坐在郑飙身边,一个看上去年纪最小的男孩突然抱住了郑飙,眼泪鼻涕全擦在了郑飙的衣服上。
男孩哭着喊道:“飙哥,我,我想回家了,我想吃我妈做的南瓜饼。呜呜呜呜呜…….”
郑飙低头看着趴在自己怀里放肆大哭的男孩,被这一下整的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他那双粗糙的手在男孩的脑袋上停留了片刻。
最后使劲揉了两下,却也没有将男孩推开。
“是不是爷们!是不是爷们!”他一边揉一边问。
男孩抬起头,瞪着个大眼反问道:“爷们就不能想家?”
郑飙一愣,竟觉得对方说的有些道理,但是身为小队长,他自然不能放任这种情绪在现在这种情境下继续蔓延。
“哭个屁!都给我停!”郑飙气鼓鼓地站起身,指着一众哭泣的年轻士兵高声训斥:“你想家?你想婆娘?那你让你爸妈来前线?让你婆娘来前线?让他们去跟哈喇子狗打仗!死了之后还要被阴尸寄生!?”
“是想这样是吗?!回答我!”
一连串问题砸在年轻士兵们的耳边,哭泣声渐渐停了下来。
“有些事,你不做,我不做,大家都不做,谁去做?”郑飙越讲越觉着这些孩子不争气,语气也重了许多。
“想回家?想过好日子?那就把那些畜生赶出去!把它们赶尽杀绝咯,到时候你想去哪去哪!你回家吃一百张你妈做的南瓜饼都行,给你小子吃吐!”
“爱哭?行,你们哭!但是全部给老子记住了,等这辆车停下来的那一刻,你们就得擦干眼泪,去战场上杀敌!去保护我们人族最后的两道防线!那两道防线后边,可就是你们做梦都想回去的家。你们要是想让阴尸和哈喇子狗去你家吃喝拉撒,那就当老子没说过这些屁话!”
郑飙一股气说完后,车厢内安静了,再没有人哭泣。
“飙哥,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活着回家,到时候吃一百张,不,一千张南瓜饼!你也跟我一块回家吃点,我妈做的南瓜饼,真的很好吃!”那个男孩擦干脸上的眼泪,坚定地说道。
“去去去,我可不跟你抢南瓜饼吃!”郑飙嫌弃地挥了挥手。
两人的对话引得车厢内哄笑起来,刚刚沉重的氛围一扫而空。
张无德看着眼前的场景,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但是下一刻,他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他面色大变,抬头猛地看向车厢外头,红着眼嘶吼道:
“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