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老书记,你挡了别人的路

作品:《我,祁同伟,此生站着当封疆大吏

    会议室的门开了又关,人影晃动。


    最后,只剩下陈岩石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他像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雕像,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黑色的笔记本,神情失落。


    高育良没有立刻走。


    他缓步走到陈岩石面前。


    “陈老,您别往心里去。”


    他的声音很柔和,像是晚辈在劝慰一个固执的长辈。


    “改革嘛,就是摸着石头过河,总会有人被水溅湿裤脚的。”


    “有争论,是好事,说明我们的工作还有需要完善的地方。”


    “市委的大门,永远向您这样的老同志敞开。


    以后有什么想法,随时可以来找我,找乔书记,给我们提提意见嘛。”


    他每一句话都说得滴水不漏,既表现了对老同志的尊重,又不动声色地将整件事定性为一扬无伤大雅的“争论”。


    陈岩石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祁同伟也走了过来。


    他没有看高育良。


    他只是看着陈岩石,那个曾经差一点就成了他岳父的老人。


    “陈老。”


    他的声音,不像高育良那样温和。


    “您刚才在会上,说我搞政治投机,说我打击迫害老同志。”


    高育良的眉毛轻轻挑了一下,想开口打个圆扬,却被祁同伟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其实您说对了一半。”


    祁同伟的脸上,没有了在会上的慷慨激昂,也没有了对高育良的谦逊恭敬,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坦然。


    “我,祁同伟,就是一个投机分子。”


    “但是,我投的不是政治的机,我投的是时代的机,是人性的机。”


    陈岩石浑浊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抬起头,怒视着这个他眼中的无耻之徒。


    “你……”


    “陈老,您先别急着生气。”


    祁同伟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得可怕。


    “您是老革命,老领导,您站得高,看得远。”


    “您觉得,改革应该是大刀阔斧,应该是气壮山河。”


    “但您有没有想过,对于我们这些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在泥地里打滚的人来说,改革,就是活下去?”


    他向前走了一步,距离陈岩石更近了。


    “您说我清洗老同志,没错,我就是清洗了。王建国,刘强,他们挡路了。”


    “挡了谁的路?”


    陈岩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挡了那些想好好办事的年轻人的路,挡了那些来回跑腿,受尽白眼的老百姓的路,也挡了我祁同伟的路。”


    祁同伟的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会议室里,激起一阵回音。


    “我好不容易从山沟里爬出来,坐到这个位置上,我想干点事。


    谁拦着我,我就搬开谁。


    不管他是谁,不管他资格有多老。”


    “这,就是我的原则。”


    “你……你这是强盗逻辑!”


    陈岩石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也许吧。”


    祁同伟无所谓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苍凉和冷酷。


    “可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强盗的。”


    “您以为您今天拿着这个笔记本,就能代表正义,来审判我?”


    他伸手指了指陈岩石手里的笔记本。


    “您错了,陈老。”


    “您代表不了正义,您只代表了您自己。


    代表了那个被时代淘汰了,却又不甘心,还想用旧规矩来束缚新人的,您自己。”


    “您不是在维护党的纪律,您是在维护您那点可怜的,过时了的权威。”


    “陈老,您还记得我第一次去您家吃饭的情景吗?”


    气氛突然安静了。


    祁同伟目视前方,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陈岩石没有回答。


    “那时候,我跟陈阳在一起。就因为梁璐看上了我,我没同意,我就被一脚从天堂踹进了地狱,发配到那个鸟不拉屎的乡镇司法所。”


    “那个时候,您是京州市的检察长。”


    “您未来的女婿,一个战斗英雄,一个优秀毕业生,被人如此不公地对待。”


    “陈老,您当时做了什么?”


    祁同伟终于转过头,看着陈岩石。


    “您去找过梁书记吗?您为我说过一句话吗?”


    “那……那是组织上的决定!我……我无权干涉!”


    陈岩石的脸色,有些发白,声音也有些虚弱。


    “好一个组织决定!”


    祁同伟笑了,笑声很冷。


    “那陈海呢?您儿子陈海,大学毕业,直接进了省检察院的核心部门。


    这也是组织决定?还是您陈大检察长,亲自跟组织‘建议’的结果?”


    “你……你胡说!陈海他是凭自己的本事考进去的!”


    陈岩石的声音,陡然拔高。


    “本事?他的本事,就是有一个当检察长的爹!”


    祁同伟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每一个字都像冰碴子。


    “陈老,您别自欺欺人了。您跟我,都是体制里的人,这点事,谁也别骗谁。”


    “当年,我走投无路,去找您。我求您,看在陈阳的面子上,帮我一把。”


    “您是怎么跟我说的?”


    祁同伟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陈岩石。


    “您说,年轻人,要相信组织,要经得起考验。”


    “不能因为一点挫折,就想着走歪门邪道,托关系,找门路。”


    “您说得真好啊,陈老。我当时,差点就信了。”


    “我差点就信了您真的是一个两袖清风,铁面无私的包青天。”


    “可我一回头,就听说,您亲自带着陈海,去省院拜访了领导。”


    陈岩石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


    他张着嘴,像是离了水的鱼,大口地喘着气,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以啊,陈老。”


    “您所谓的党性,所谓的原则,其实都是看人下菜碟的。用在自己儿子身上,就是‘举贤不避亲’。用在我这个外人身上,就是‘不能搞歪门邪道’。”


    “您今天在会上,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搞家天下。”


    “您有没有想过,您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搞您陈家的天下?”


    “您家的党性,是不是也姓陈?”


    祁同伟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扬诛心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我今天跟您说这些,不是为了翻旧账,也不是为了博取您的同情。”


    “我只是想告诉您一个道理。”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谁更干净。


    大家都是在泥潭里打滚,只不过,有的人,喜欢给自己披上一件叫‘正义’的外衣罢了。”


    “您,就是那种人。”


    “而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