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武帝同样皱起了眉头，放下茶盏，身体微微前倾。


    这个问题在他几十年的认知里，那就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从未想过要去探究其中的原因。


    看着众人一脸疑惑的样子，周毅笑了笑，并不急着解释。


    他踱了两步，想看看面对这个最基础的自然现象，众人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过了好一会儿，薛世昌才站起身，恭敬地拱手道：“先生，太阳东升西落，这是亘古就有的现象，天地运转之理没，学生认为这里面或许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世界万物，能够轮转不休，循环往复，总有其内在的原因存在。本就如此这个说法，站不住脚。”周毅轻轻摆了摆手，否定了这个答案。


    说完他目光转向其他人，“其他人呢？可还有想法？”


    “先生……”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角落响起。


    周毅望去，正是之前那个吃完东西就迫不及待去看书的小女孩，名叫邓盼男。


    她鼓起勇气，小脸微红道：“我觉得太阳应该就是去休息了，就像我们人一样，白天工作，晚上要休息睡觉的。”


    周毅目光落在邓盼男身上，眼中露出赞许的笑意：“你这个说法倒有点意思，但不对。”


    他笑着给予了肯定，转头看向其他学生，“其他人？有自己的答案吗？想到什么都可以说。”


    见邓盼男充满童趣的回答得到了先生的肯定，课堂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其他孩子争先恐后地举起小手，七嘴八舌地说出了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


    “是云朵把太阳从东边推起，又从西边推下去。”


    “太阳是在捉迷藏！”


    一时间，各种童稚的答案此起彼伏。


    等众人回答完后，周毅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沉稳地转向孟子轩，“不知道你有何见解？”


    “先生！”孟子轩立刻站起身，恭敬地拱了拱手，“学生以为，日出日落乃自然之理，循环往复，本就不需刻意解释。”


    隔壁房间，一直闭目倾听的五帝，此刻眼皮微掀，眼中精光一闪即逝。


    他微微侧过头，不动声色地低声询问侍立身旁的吕培盛，“此人是谁？”


    “陛下，此人是国子监的学生，名叫孟子轩。”吕培盛立刻躬身，声音压得极低，字字清晰。


    在陪同陛下微服前来之前，他详尽询问过周毅参与此次讲学的学生名单。


    这是他作为陛下贴身侍卫的职责，必须确保陛下万无一失，绝不使圣驾陷入任何可能的危险之中。


    武帝的指节在紫檀木椅扶手上轻轻叩了两下，口中无声地默念了一遍“孟子轩”这个名字，随即不再言语，重新将目光投向周毅。


    他此刻同样想知道这个问题，周毅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周毅从容地转过身，拿起一支粉笔，在身后那块漆黑平整的木板上，流畅地画了一个规整的圆球。


    接着，他在小圆球的上方，又画了一个更大的圆球。


    他修长的手指指向那个较小的圆球，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这里，就是我们生活的地方——地球。”


    说完指尖随即移向那个大圆球，“而这个，就是太阳。”


    此言一出，学堂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无论是懵懂的孩童还是见多识广的薛世昌，孟子轩，全都愣住了，眼睛瞪得溜圆。


    这个闻所未闻的答案，像一道惊雷，彻底劈开了他们固有的认知。


    孟子轩第一个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带倒了身后的凳子，发出“哐当”一声响。


    他脸色涨红的指着黑板，语气急促而激烈地反驳道：“先生！这……这绝无可能！典籍明载，天圆地方！我们生活的大地分明是方正的，怎会是这圆球之形？”


    “正是如此！”薛世昌也紧跟着站起来，声音带着同样的惊疑不定，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脚下平整的青砖地面，“我们脚下的大地分明是平的，辽阔无边，怎么可能是圆的呢？”


    其他年纪尚小的孩子们则面面相觑，眼神茫然地在周毅三人之间来回逡巡，小脸上写满了迷糊，完全不明白孟子轩两人为何会这么激动。


    周毅面对质疑，只是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一种洞察的从容。


    他双手负后，踱了两步，目光扫过孟子轩和薛世昌，“你们俩，想必都去过海边，或者大江大河之畔吧？可曾见过航行的船只？”


    “自然见过。”孟子轩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维持着镇定，眉头依旧紧锁，“这这与我们所论之事有何关联？”


    隔壁的武帝，此刻下意识地向前倾了倾身子，浓密的眉毛同样拧成了一个结，周毅跳跃的思维让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周毅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那我问你，当一艘船从远方海平面驶来，你第一眼看到的是整艘船的船身？还是它高耸的桅杆顶端？”


    “当然是先看到桅杆和船帆！这有何问题？”孟子轩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周毅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学堂，“如果我们脚下的大地真是如你们所说，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平面，那么船只从远方驶来时，我们应该首先看到它整个船头的轮廓，由下而上地出现。


    现实是我们总是先看到它最高的桅杆和船帆，然后才是船身逐渐显露，这恰恰证明了大地并非平面，而是带着弧度的球体！我说的，可对？”


    学堂内所有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开了嘴。


    他们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海边观船的场景，越想越觉得周毅所言，似乎无可辩驳！


    简单的现象背后，竟隐藏着如此颠覆的真相！


    珠帘之后，武帝看着周毅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这小子，为何总能说出如此石破天惊，却又让人无从辩驳的言论？


    孟子轩死死地盯着黑板上那一大一小的两个圆圈，脸色由红转白，嘴唇微微翕动着，眼神中的自信早已被巨大的冲击所取代，只剩下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