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文杰眼中燃起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我想给家里写一封信，不知道魏国公可否代为传达？”


    说来也实在可笑，眼下他唯一能指望的，竟然只剩下这个将他推入深渊的对手了。


    周毅沉默了片刻，脸上露出权衡的神色，随后才道：“信我可以帮你传达，但……”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不容商量，“信的内容必须先呈给陛下御览。”


    “这是自然！”山文杰连忙点头，“魏国公你放心，我只是让他们隐姓埋名，安分守己，做个富家子弟……”


    周毅淡淡地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冷酷的洞悉，“你这样写，怕是他们一个都活不下去。”


    山文杰脸色骤然变得惨白，眼中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恐惧取代，“周毅，你这是要反悔？”


    “你做了这种事情，还想让自家人隐姓埋名躲藏起来？你觉得陛下会放心吗？”周毅点出了最残酷的现实。


    山文杰的声音充满了绝望，“那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把我的家人也全部关起来吗？”


    “让他们在京城外面，找个地方安安心心地居住，哪都不要去。””周毅的声音依旧平淡，给出了一条生路。


    颓然地坐在地上，他内心极度不愿认同这个方案，但眼下已别无选择。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魏国公，这件事情，我可就拜托你了。”


    周毅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你可别忘了，我们可是对手，你对我太过信任，未必是件好事。”


    “这大乾朝廷上上下下那么多官员，说话能信的，一个都没有。但我相信你。”山文杰猛地抬起头，非常认真道。


    周毅很是意外，“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明白了？”


    “你能为赈济那些灾民做这些事情，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山文杰直视着周毅，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坦诚，“老夫跟你不是同一阵营，在这一点上，还是很佩服你的。”


    这话说得直接，让周毅听完有些意外。


    他沉默片刻，最后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我会尽我最大努力。”


    得到了周毅这一句保证，山文杰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


    魏国公深受陛下恩宠的大臣，能够在陛下面前为他家人再说两句话，家人们的性命，总归是保了下来。


    周毅见事情已了，转身就准备离开。


    山文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洒脱，“魏国公，这件事情我劝你还是不要参与过深，以免引火烧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信不信就由你了。”


    周毅并未回头，只是脚步微顿，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他随意地挥了挥手，算是回应，身影便消失在门廊的阴影里。


    来到诏狱大门口，纪云恰好在此时赶了过来。


    他看到周毅独自一人出来，不由得皱紧了眉头，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周毅身后，“国公爷，不是带人一起进去的吗？”


    “有点事情，我让他先回去了。”周毅随口找了个借口，语气平淡无波，“纪大人这是忙完了？”


    “已经忙完了，刚抓了不少的人。”纪云语气淡淡的。


    这一句话看似平常，多少带着一点未散的血腥味。


    周毅皱了皱眉头，心中了然，这纪云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面对这种人，他不想过多纠缠，简单地拱了拱手，径直离开了。


    接下来几天功夫，整个京城波澜不惊，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


    百官被查的事情，只有那几个知情人才真正知晓内情。


    京城的那些底层百姓，完完全全不知道京城已经发生了一次足以震动朝野的大地震。


    御书房内，香炉青烟袅袅，武帝看着手上呈报来的账目，在高兴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滔天的愤怒！


    他自以为国家吏治已非常清明，没想到竟能查出这么一大堆蛀虫！


    光是这次收缴上来的赃银，就抵得上朝廷小半年的税收。


    要知道这还是他没有深挖下去的缘故，这要是继续往下挖，连根拔起，能够带出多少人来？


    想到这里，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深沉的疲惫感，治理一个王朝，为何就这么难呢？


    “陛下，魏国公到了。”吕培盛的声音打断了武帝的思绪。


    武帝放下手里的卷宗，挥了挥手，示意让吕培盛把人叫进来。


    周毅不情不愿地来到尚书房，行了个礼，乖乖地站到了一旁。


    他微微低着头，眼睑半垂，一副没睡醒的惫懒模样。


    看到周毅这副样子，武帝真是哭笑不得，这小子不管什么时候进宫，一听说要办事就是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实在可恶！


    “知道我召你进宫是为了什么吗？”武帝板着脸问道。


    周毅脸色一垮，飞快地抬眼瞥了下武帝，小心翼翼道：“陛下，您不会又要给我什么新任务吧？”


    原本压下脾气的武帝，听到这话直接怒骂了起来，“你这臭小子！能不能把心思都放在国家大事上面？每天惫懒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看到武帝发这么大的火，侍立一旁的吕培盛心里微微一颤，大气不敢出。


    他忍不住偷偷抬起头看向周毅，只见对方此时正低着头，，脸上皮肤绷紧，努力做出非常无辜又惶恐的样子。


    吕培盛心里有点哭笑不得，能在武帝如此盛怒之下，还敢做出这副我很委屈表情的，恐怕只有这位魏国公了。


    武帝看着周毅这副滚刀肉一般的模样，满腔的怒火像是砸在了棉花上，突然觉得一阵无奈。


    这小子懒是真懒，却是真有大本事，让他又爱又恨。


    武帝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沉声道：“召你来，是想问问香皂的生意如何了？需不需要扩大规模？”


    周毅立刻明白过来，武帝现在是手里刚得了笔巨款，有点烧包，想再投钱生钱。


    他立马拱手，正色道：“陛下，江南的市场尚未完全打开，贸然扩大规模，实属不智。”


    “按照你的说法，江南的市场不是一定会打开吗？”武帝眉头紧锁，追问道，“我们提前囤好货，难道不应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