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诸位皇子，周毅其实早已了然于胸。


    自上次太子拜访后，他不动声色地将这些龙子凤孙的底细摸了个透。


    四皇子和太子自不必说，接触颇多，性情他都心中有数。


    八皇子和十四皇子曾派人邀他过府一叙，均被他断然回绝。


    身为人臣，若与皇子交往过密，必会引来皇帝陛下的猜忌。


    从这两位的举动中，周毅便已预感到，自己恐怕终究难逃卷入这夺嫡漩涡的命运。


    世事如棋，往往身不由己，他所能做的，唯有未雨绸缪，早做万全的准备。


    “若放在平时，你这一点点优势，确实算不得什么。”周毅的语气异常直白。


    朱世明听到这里，脸上的苦涩之色愈发浓重。


    无论是八皇子，十四皇子，还是太子，背后都盘踞着庞大的势力集团。


    八皇子与十四皇子的生母皆是贵妃，母族势力煊赫，有这些强大家族的鼎力支持，两人的势力根基自然稳如磐石。


    反观他自己，生母出身微末，且早早就撒手人寰。


    毫不夸张地说，他除了一个皇子的名头，在朝中几乎毫无根基可言。


    以如此浅薄的基础去与八皇子和十四皇子相争，无异于以卵击石。


    这些年他卧薪尝胆，心底深处总还存着一丝侥幸的幻想，周毅这番毫不留情的剖析，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我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强烈的不甘，死死盯着周毅。


    周毅缓缓摇头，目光深邃，“话不能这样说，恰恰相反，我认为你这种看似不是优势的优势，在当下反而显得弥足珍贵。”


    “你这话究竟是何意？为何我越听越糊涂了？”朱世明这下是真迷惑了，周毅的话前后似乎矛盾，让他如坠云雾。


    周毅轻笑一声，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太子的为人，我想你很清楚，骄矜自满，贪图小利，办差事从来不肯用心，这正是他屡屡招致陛下不满的关键所在。”


    朱世明眼中骤然爆发出光彩，急切地接道，“只要我踏实办事，与太子形成鲜明对比，这反而能成为我的一大优势？”


    “没错！”周毅斩钉截铁地点头，“无论是八皇子还是十四皇子，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拉拢朝中重臣，结党营私，可曾真正为朝廷，为百姓做过几件像样的实事？


    所以，论起踏实办差、为国效力，无人能及你，这便是你当下最大的，也是独一无二的优势！”


    周毅这一番话，如同拨云见日，让朱世明忽然看清了方向。


    此前他深陷苦恼，苦思冥想自己在争夺储位一事上究竟有何优势，始终理不出半点头绪。


    周毅今日的点拨，真如醍醐灌顶，令他瞬间洞悉了自身的立身之本。


    他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看向周毅，“你的意思是，只要接下来我将香皂之事办得妥帖漂亮，便拥有竞争那个位置的实力？”


    “不！”周毅缓缓摇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告诫，“在任何时候，你都绝不能流露出半点要争储的心思，你要做的唯有一件事，那便是为国为民，为君分忧，做一个孤臣，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朱世明闻言，眉头立刻又紧紧锁起。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困惑与焦虑。“难道朝中那群大臣，一个都不要接触吗？若真如此，到时我岂非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却更显急切，“想要登上那个位置，光凭自己一人之力绝无可能，必须得有朝臣支持。你现在却让我做孤臣，那日后朝中，还会有谁肯站在我这边？”


    “我给你一个忠告！”周毅目光如炬，“在太子未曾真正倒台之前，你最好连想都不要去想这件事。”


    这警醒之言如当头棒喝，让朱世明猛地吸了一口气，片刻后才缓缓点头，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周毅说得对，他此刻的思虑确实太过超前了。


    武帝对太子虽有不满，但远未到非废太子不可的地步。


    倘若他表现得过于急切，落在武帝眼中，只会留下恶劣印象。


    真到废立太子的关头，恐怕这位置都与他无缘了。


    反观八皇子和十四皇子，此刻上蹿下跳，必然已在武帝心中种下恶感。


    如此，无论是办事能力还是圣心印象，届时他都将远超他人。


    太子废立之事，朝臣百官虽有议论之权，但最终乾坤独断，只在皇帝一人之手。


    就是说，他眼下只需专注一件事，赢得父皇的好感，便已足够！


    想通此节，他眼中激动与感激交织，“周毅，今日你真是帮了我天大的忙，解了我心中积压已久的疑惑！”


    “我还是那句话，做皇帝是件极辛苦的事，或许在这条路上，你会失去许多珍贵的东西。””周毅看着对方眼中燃烧的野心，忍不住再次提醒。


    朱世明此刻心潮澎湃，哪里听得进这种话，他断然摇头，语气坚决，“我只是想试一试！若不试上一试，我此生都不会甘心！”


    “你赶紧进宫去吧，把香皂的事情落实下来。”周毅摆摆手，不愿再就此深谈。


    今日他给予的建议已然足够，对方若肯听自有效果，若不听，他这做朋友的都算仁至义尽了。


    朱世明用力点头，立刻起身，步履带风地朝着皇宫方向疾行而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轻快了几分。


    望着对方消失的背影，周毅缓缓摇头，眉宇间笼上一层阴霾，心情沉郁。


    他原本只想做个混吃等死的富家少爷，如今看来却是身不由己地卷入了这深不见底的权力漩涡。


    想要抽身而退，怕是难如登天。


    眼下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牢牢抱住武帝这条最粗的大腿。


    只要武帝稳坐龙庭，朝廷不乱，他便能安然无恙。


    香皂在短短数日之内，便已成为京城最炙手可热的话题。


    那些富家千金与贵妇们出门赴宴交际，若是身上不曾带着香皂的馨香，必定会招来旁人的侧目与暗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