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国公被这逐客令激得须发皆张，猛地朝着皇宫方向一拱手，厉声道：“周毅！你给老夫等着！休想在这军械所一手遮天！”


    撂下这句狠话，洪国公猛地一甩袍袖，带着那几名凶神恶煞的家丁，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背影都带着腾腾杀气。


    看着这出雷声极大，却草草收场，颇有些虎头蛇尾的戏码，大厅内外悄悄围观的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周毅心如明镜，洪国公今日这番兴师动众，无非是来表明一个态度。


    对方不会善罢甘休，洪国公的人不是那么好动的。


    有了这个强硬表态，军械所日后在兵部衙门里，恐怕是举步维艰，处处掣肘了。


    “都愣着干什么？”周毅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沉寂，“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散了！”


    语气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如梦初醒，生怕在这风口浪尖上成为被迁怒的出头鸟，顿时作鸟兽散，瞬间走得干干净净。


    等众人的身影消失在廊道尽头，钟雨泽凑到周毅身边，脸上忧色更浓，压低声音，拱手道：“大人，国公爷这次怕是真的记恨上了，麻烦大了啊！”


    “麻烦不是一直有吗？”周毅唇角微扬，带着一丝惯常的闲适笑意问道。


    钟雨泽脸色异常严肃，缓缓地摇了摇头，沉声道：“洪国公这次亲自上门，不同寻常。”


    “说说你的看法。”周毅双手从容地背在身后，步履沉稳地朝着大厅走去。


    钟雨泽立刻紧跟两步，，一边走一边细细分析起来，“洪国公这次明显是来示威的，最终目标必定是军械所，依下官看来，眼下军械所的账目，绝对是对方最有可能下手的地方。”


    周毅听了微微颔首，钟雨泽的猜测与他所想不谋而合。


    他初掌军械所，对方唯一能做文章的，恐怕只有账目这一块了。


    “你觉得他多久会对我出手？”他侧过头，目光投向钟雨泽。


    钟雨泽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若是正常交接，这种账目核查问题，拖上大半年都未必能理清。


    如今洪国公这般咄咄逼人的态度，怕是会严格按照律法来走，最多就一个月的时间。”


    他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无奈，这件事在他眼中几乎是无解的绝境。


    周毅轻笑出声，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若用大乾朝那种繁琐的统计方法，别说一个月，就算再给他三个月时间，军械所这庞大的数据都休想理清。


    不过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他做不到，谁叫他有挂呢？


    周毅看着钟雨泽愁云密布的脸，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起来是很难，但未必无解……”


    “国公爷想到办法了？”钟雨泽一脸惊喜道。


    周毅摇了摇头，“没有，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钟雨泽急切地搓了搓手，建议道：“国公爷，下官思来想去，眼下最好的办法，不如去求陛下宽容些时日？”


    关于这个提议，周毅并未直接回答，只是话锋一转，“军械所的所有账簿，都搬过来了吗？”


    早在昨日，他就命钟雨泽去兵部将相关账簿悉数调来。


    钟雨泽愣了一下，随即应道，“都已经搬过来了，全堆在后院厢房。”


    去看看。”周毅挥手示意，径直朝后院走去。


    钟雨泽望着对方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心中忐忑不安，不知自己这次的选择是对是错。


    如今已然站队，唯一能做的，就是一条道走到黑。


    此时若再想倒向洪国公，已是绝无可能。


    他甩甩头，压下纷乱的思绪，快步跟上。


    两人步入后院厢房，钟雨泽推开房门。


    周毅目光扫过室内，脚步不由得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愕然。


    只见房间里，账簿堆积如山，几乎占据了小半个空间！


    他有些无语了，这账目未免也太多了，难怪钟雨泽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国公爷，都在这里了。”钟雨泽看着那书山，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给出一个极其乐观的估算，“想要清理出来，最少也要半年时间。”


    周毅轻笑出声，随手拍了拍账册上落下的薄灰，“按现在的办法，怕是一年都弄不出来吧？”


    钟雨泽脸上再次泛起熟悉的苦笑，没有反驳，只是沉默着，算是默认了周毅的判断。


    周毅不再言语，信步走到最近的账册堆前，随手抽出一本翻开。


    泛黄的纸张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竖排的繁体字，看得人眼花缭乱。


    他大致翻了一页，感受着纸张的厚度，暗自思忖，这么厚的一本账册，记录的竟然只是不到十天的数据！


    只能说大乾朝现行的记录方式，效率实在太低下了。


    不说别的，光是这繁体数字，占据的篇幅就大得惊人。


    若是换成阿拉伯数字，他心中飞快估算，一个账本至少能容纳一年的所有数据。


    看完之后，周毅对整理账目一事更加胸有成竹。


    只要孟子轩他们熟练掌握阿拉伯数字，这些堆积如山的账目，半个月内应该就能清理完毕，甚至可能还用不了那么久。


    “大人！”钟雨泽见周毅沉默地翻看账册，以为对方被这阵势吓住了，


    他连忙上前一步，急切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催促道：“下官觉得，现在还是应当尽快去求见陛下，恳请陛下宽限时日！”


    在他眼中，这是眼下唯一可能破局的办法。


    换作别人提这种要求，陛下多半不会应允。


    如今的周毅可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只要对方开口，陛下必定恩准。


    周毅闻言，笑着摆了摆手，神态轻松自若，“这么一点小事，何须麻烦陛下？我来解决便是。”


    钟雨泽目瞪口呆地看着周毅，完全无法理解对方这强大的自信从何而来。


    这么多账册，就算再添上十个八个老账房，没个半年都休想理清！


    他张了张嘴，正想再劝，周毅冲着门外喊了一句，“去把大厅里的那些人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