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霸看到这一幕，得意地看向周毅，眼中满是挑衅，他倒要看看，对方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年纪轻轻的喜欢说大话，非得让他栽个跟头不可！”他心中冷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一个乞丐进店，光是对方身上的味道，就足以让人嫌弃。


    不管周毅说的如何冠冕堂皇，都不可能让在场的人满意。


    想到这里，他拿起筷子，夹起了已经烫好的食材，稍微蘸了点酱料后放入嘴里。


    等品尝完这美味后，他顿时沉默了，放下筷子心情有些复杂。


    就冲着这样的味道，他真挑不出什么问题。


    他现在倒是明白过来，为什么周毅愿意放弃制冰生意了。


    就冲着这个火锅，对方想要赚钱，实在是太容易了。


    此刻的他突然有些后悔了，这么一个会赚钱的人，似乎不应该把关系搞到如此恶劣的地步。


    “大家让一让。”褚大山的声音突然传来，只见他指挥着两个小二，从里面搬了一个精致的屏风出来，迅速在乞丐周围隔出一块独立的空间。


    既不影响其他客人，又兑现了“一视同仁”的承诺。


    随后，两个小二搬来了一座鎏金雕花香炉，炉身缠绕着祥云纹路，里面不断有袅袅白烟轻盈跃出，如丝如缕，所到之处，留下了阵阵清冽的檀香味。


    刚才乞丐所带来的腐臭气息，顷刻间便被这股幽香吞噬殆尽。


    “这似乎是清风阁的‘迷离香’，价值连城啊！”一位锦衣公子轻摇折扇，低声惊叹。


    “周毅这手笔当真阔绰，听闻‘迷离香’需在清风阁消费千两白银方有资格享用。”身旁同伴附和道，眼中闪过艳羡。


    “他将这名贵香料置于明月楼，实在匪夷所思。”


    “就为区区一个乞丐，耗费如此巨资，值得么？”有人蹙眉质疑。


    “我倒不觉意外，”一位青衫老者捋须轻笑，“诸位且看明月楼待客之道，便知缘由。”


    “此言极是，此处小二的神态气度，确非寻常酒肆可比。”众人纷纷颔首。


    褚大山将那乞丐引至角落，又将香炉轻置于案几上。


    炉烟缭绕间，他笑意盈盈地走到乞丐身前，对那股残留的酸臭浑然不觉，躬身道：“客官，不知您想用些什么？”


    乞丐佝偻着身子哆嗦站起，浑浊的眼中满是惶恐，这等雕梁画栋之地，他连门槛都不敢轻触，哪知如何点菜？


    “直接给他上个火锅。”周毅直接开口了。


    褚大山立刻应声，转身时衣袂带起一阵微风，急唤后厨备菜，又招来小二亲自从旁照料。


    此举过后，满堂宾客皆见识了明月楼的待客至诚。


    即便面对蓬头垢面的乞丐，小二仍能眉眼含笑，斟茶布菜间不见半分怠慢。


    “单凭这份气度，京城食肆便无出其右。”有人击节赞叹。


    洪国公始终默然，只专注涮着铜锅中翻滚的羊肉。


    火红色的汤汁咕嘟作响，他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肉片，在蘸料中轻滚，送入口中时眯起了眼。


    这火锅，他竟是越吃越上瘾！


    不得不承认，周毅此番应对着实精妙，非但未激起众怒，反令明月楼声名更盛。


    洪国公瞥向柜台后笑意温润的周毅，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心里冷笑了一声，堂堂国公，若要在食肆生事，何须大费周章？


    武帝叮嘱他莫与周毅冲突，但用膳时“偶发”脾气，岂非再寻常不过？


    他抚过腰间玉佩，冰凉的触感让怒火稍缓。


    若非昨日那桩变故……这火锅配方，他本愿以重金相购。


    想到日后在府中便能享用此等美味，喉结不禁滚动，可惜，当真可惜。


    酒足饭饱后，洪国公猛然拍案而起，广袖带翻茶盏，正当他欲借题发挥时……


    “周毅！速与我备个火锅！”一道洪亮嗓音破门而入。


    满座哗然，这位国公爷虎视眈眈之际，谁敢如此放肆？


    待看清来人一袭月白锦袍，执湘妃竹折扇的模样，众人目光齐刷刷转向洪国公，唇角噙着玩味笑意。


    洪国公瞳孔骤缩，指节捏得发白，来人竟是四皇子！


    周毅疾步相迎，眉间却凝着忧色，“你怎的来了？”


    “若不来……”朱世明以扇掩唇，声若蚊蚋，“洪国公今日怕是要演一出好戏。”


    言罢朗声大笑：“自上次尝过火锅，本皇子朝思暮想，今日定要痛快朵颐！”


    堂内紧绷的气氛霎时松动，早就听闻四皇子与周毅交好之事，早成京城佳话。


    如今有这位殿下坐镇，洪国公纵有雷霆之怒，也得掂量三分。


    果然，洪国公面色铁青，他万没料到四皇子会在此刻横插一脚。


    “咦？”朱世明忽顿足转身，扇尖轻点额角，作恍然状，“原来洪国公也在？”


    洪国公慌忙离席，抱拳时腰带玉扣叮当作响，“老臣拜见四殿下。”


    “国公不必多礼。”四皇子虚扶一把，“要不一起喝一杯？”


    “老臣已用毕，不敢扰殿下雅兴。”洪国公躬身退后，眼底阴鸷一闪而逝。


    四皇子面露惋惜，“既如此……本殿下送送国公？”


    “折煞老臣！老臣这就走，不劳烦殿下了。”洪国公连连摆手，狠狠瞪了周毅一眼，这才拂袖而去。


    待杨天霸身影消失在街角，周毅叹气：“你又何必蹚这浑水？”


    朱世明“唰”地展扇，笑吟吟道：“我当真只为火锅而来。”


    周毅心知肚明——以朱世明消息之灵通，洪国公踏入明月楼那刻起，这位殿下便已得了风声。


    此番前来，分明是甘冒开罪重臣的风险，过来替他解围的。


    即便是当今太子，面对洪国公亦需礼让三分，何况对方这般处境？


    “楼上雅间叙话吧。”周毅指了指楼上。


    再不走，两个人怕是要成为动物园的猴子了。


    朱世明来到包间，直接就瘫坐在黄花梨圈椅，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面。


    与周毅相处时，他总觉格外松快，这人待他既无谄媚亦无畏惧，仿佛自己只是寻常挚友。


    这般平等相待，于深宫长大的他而言，实在是太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