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褚大山，脸上写满紧张，眼里泛着期待的光。


    刚开业那会，众人还能抽空算一算接待了多少客人。


    第一批客人离去后，大家便再无暇顾及此事，实在太忙了，食客是换了一拨又一拨，他们只是麻木的干着活。


    明月楼今日的翻台率少说达到了百分之百，从辰时到酉时，店小二的招呼声、后厨的菜刀声几乎没停过。


    临近打烊时，众人机械地重复着手中的活儿，连擦桌子的动作都透着疲惫，脑子里早已没了其他念头。


    如今终于能知晓一日的劳动成果，每个人心中都泛起涟漪，掌心微微冒汗。


    谁都清楚赚得越多，他们分到的银子就越多。


    “共计三万七千八百四十七两三钱。”褚大山挺直腰背，声音洪亮地报出营收，随后低头拨弄算盘，喉结滚动着念道，“扣除成本后净赚两万四千七百六十三两七钱。”


    话音未落，在场众人皆瞪大双眼，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他们原以为一天下来顶多赚一万多两，两万两简直是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如今京城最负盛名的千禧楼，单日营收最多不过几千两。


    即便是三年前鼎盛时期的明月楼，日进万两已是巅峰。


    今日这座新开业的明月楼，竟创下如此奇迹？


    周毅靠在朱漆廊柱旁，闻言轻撇嘴角，“勉强凑合吧！明日还得加把劲。”


    “啥？”掌勺的费玉清手一抖，手里的锅铲“咣当”落在了地上。


    负责添水的小厮瞪圆双眼，茶壶倾斜着，滚水顺着桌沿流到鞋面都浑然不觉。


    李秀娘攥着抹布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众人齐刷刷望向周毅，眼神里写满难以置信，一天净赚两万多两竟叫“勉强凑合”？少爷莫不是在说胡话？


    褚大山神情严肃地点头，“少爷所言极是，今日的成本包括了之前的一切开支，明日不用再减这一笔钱，成本能降下三成，营收必然更高。”


    这话让众人更觉震撼，一向稳重的褚大山跟着“吹嘘”？


    众人面面相觑，李秀娘的眼角皱纹里都透着惊诧，这太难以置信了。


    “先别谈明日，赶紧给大伙分银子，完事后都早些回去歇息。”周毅见状开口，目光扫过众人泛青的眼窝和汗湿的衣领。


    他清楚大家已疲惫到极点，若不及时休息，恐误了明日差事。


    听闻“分钱”二字，褚大山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快步走到周毅身侧，压低声音道：“少爷，今日才开业便发钱？要不……再等两日？”


    “不必！按先前说好的办。”周毅摆手，语气坚决，“若今日食言，恐寒了大伙的心，今日大家都这么辛劳，拿到银子便知付出是值得的，明日自会更卖力。”


    见周毅态度坚决，褚大山只得咬牙应下，转身开始核算分红。


    周毅早前便承诺，每日从营业额中提取百分之一作为全店人员的分红。


    今日分红总额近两百两，楼内三十多人，平均每人能分得六两多银子。


    如此高额的报酬，听得众人恍若置身梦中。


    要知道，如今京城里的普通工匠，辛辛苦苦干一个月，不过挣一两银子。


    他们一日竟能拿到六两，这在以往简直是天方夜谭！


    尽管褚大山已报出数目，众人仍满脸狐疑，直到白花花的银子落入掌心，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质感，才猛然回神。


    李秀娘盯着手中的银锭，眼角忽然泛起泪光，这下好了，家中虎娃能喝上羊奶，还能扯几尺新布做件衫子了。


    “咚”的一声，她突然跪倒在地，粗糙的手掌贴着青石板，声音哽咽，“少爷大恩，秀娘没齿难忘！愿为少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众人见状纷纷效仿，“扑通扑通”跪倒一片。


    周毅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李秀娘，“快起来，快起来！这是做什么！”


    向来怯懦的李秀娘此刻却格外执拗，她挣脱周毅的手，恭恭敬敬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其他人见状，跟着重重磕头，一时间，堂内尽是“咚咚”声。


    周毅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人所求不过是吃饱穿暖、家人安康，他不过做了力所能及之事，竟让他们如此感恩戴德。


    “都起来吧，以后别再行此大礼。”周毅再次扶起李秀娘，见她不再拒绝，才转向众人，“这些银子是你们用汗水换来的，无需谢我，下不为例，都听清楚了？”


    这话让众人愈发感动，少爷不仅信守承诺，还如此体谅下人。


    众人心中暗暗发誓，日后定当死心塌地追随少爷，绝不辜负这份厚待。


    待众人离去，褚大山快步走到周毅身旁，神情忧虑，“少爷，这钱……分得太多了。”


    周毅挑眉：“钱多不好？”


    褚大山摇头，神情凝重，“对寻常百姓而言，一日赚六两是喜事，常言道‘财不露白’，他们骤然得了这么多银子，怕是……”


    “如今明月楼风头正盛，此事很快便会传遍京城，若有人眼红……”


    “你当我没想到？”周毅忽然轻笑，“我已让福伯去安排了，明日起所有人都搬到城外的庄子里住。若有人敢动歪心思……”


    他目光一冷，“就得先问问我魏国公府的护院答不答应。”


    褚大山闻言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眼中满是震惊，原来少爷早有打算！


    他慌忙拱手，语气里透着敬佩，“少爷思虑周全，是老奴愚钝了。”


    曾几何时，眼前的少年还是个沉溺酒色的纨绔子弟，如今却这般深谋远虑，当真是判若两人。


    周毅拍拍褚大山的肩膀，语气温和，“你这几日收拾收拾，随大家一同搬去庄子。”


    “我……也能去？”褚大山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泛起光亮。


    作为低贱的“商人户”，他虽有些积蓄，却因身份卑微处处受限。


    此前他曾数次想申请搬入国公府的庄子，却连递话的门路都没有，早已死心。


    如今少爷竟主动相邀，怎不叫他喜出望外？


    “自然。”周毅神情认真，“记住了，只要为魏国公府效力，我便不会亏待任何人。”


    褚大山眼眶一热，“扑通”跪地，“少爷大恩，老奴替全家谢过！日后上刀山、下火海，绝无二话！”


    “快起来，”周毅无奈扶他起身，“我最不喜人下跪。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跪，明白吗？”


    褚大山用力点头，喉头滚动着，再说不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