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凡尘烟火
作品:《凡人?我水系天灵根》 墨渊跟在云逸身后,驾驭着秋水剑,忍不住再次开口询问。
云雾从身畔掠过,脚下的山川河流飞速后退,却始终辨不明方向。
云逸闻言,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墨渊年轻而带着一丝不耐的脸上。
那眼神复杂难言,有无奈,有沉重,甚至……墨渊似乎捕捉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怜悯?
这让他心头莫名地一紧。
“师弟,跟着为兄走便是了。”
云逸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师尊与我,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怎么会!师兄莫要多想!”
墨渊连忙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窘迫,
“师弟只是……只是有件小事,实在不好意思开口问师兄。”
“哦?何事?但说无妨。”
云逸放缓了飞剑速度,与墨渊并肩而行。
墨渊摸了摸干瘪的肚子,脸上泛起一丝赧然:
“师兄,师弟这几日全靠辟谷丹果腹,那东西……实在寡淡无味,如同嚼蜡。
此刻腹中饥饿难耐,可否……可否容师弟先去寻些山野鲜果,略微果腹,再随师兄前往师尊吩咐之处?”
他小心翼翼地说完,眼神带着恳求望向云逸。
云逸听闻此言,身躯猛地一震!
脚下的青色飞剑都随之晃了一下!
他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极其尴尬的神色,眼神飘忽,仿佛想起了什么极其疏忽的事情。
“那一日……”
云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似乎在努力回忆,
“为兄……为兄难道没有告诉师弟本宗食堂的具体方位吗?”
他顿了顿,脸上的尴尬之色更浓,
“哦……可能是为兄那日太过繁忙,竟将此事疏忽了……师弟,你……应当不会怪罪为兄吧?”
墨渊:“……”
他只觉得一股无言的情绪堵在胸口。
看着云逸那张温润如玉、平日里堪称完美大师兄典范的脸上,
此刻却写满了“健忘”和“不靠谱”几个大字,墨渊心中那个光辉伟岸的形象,“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缝隙。
不给墨渊任何吐槽或回应的机会,云逸仿佛急于摆脱这尴尬境地,猛地一催脚下法剑!
“咻——!”
青色剑光如同受惊的飞鸟,骤然加速,冲天而起,只留下云逸略带仓惶的声音在风中回荡:
“师弟!速速跟上!为兄这就带你去食堂!”
看着那道狼狈逃窜般的青色流光,墨渊嘴角抽搐了几下,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催动秋水剑,化作一道淡蓝匹练,紧追而去。
接下来的路程,云逸彻底陷入了沉默。
他不再言语,只是驾驭着飞剑在前方引路,背影显得有些沉重。
这种无形的压抑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弥漫在两人之间,让墨渊感到十分不适。
自从踏入落霞宗以来,凭借着极品灵根,他一路顺风顺水,备受瞩目,何曾感受过如此凝滞的氛围?
这反常的沉默,让墨渊心中的好奇与一丝不安,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
飞剑掠过护山大阵的边缘,下方山脚处的情景映入眼帘。
那里,人潮涌动,竟比前几日墨渊初来时还要拥挤几分。
形形色色的人聚集于此,有锦衣华服的富家子弟,有风尘仆仆的江湖客,更多的则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普通人。
他们大多满怀希冀而来,脸上带着朝圣般的激动。
然而,更多的人却是神色灰败,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失魂落魄地沿着来路返回。
仙缘难求,灵根难觅,绝大多数人注定只能成为这求仙路上的背景与尘埃。
在这熙攘的人群边缘,道旁,一个身影格外扎眼。
那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瘦小的少年,看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短褂,膝盖处甚至磨破了两个洞,露出里面同样黝黑的皮肤。
他双膝着地,跪在坚硬的碎石地上,腰板挺得笔直,头颅却深深地低垂着,看不清面容。
他的姿势如同一尊凝固的石雕,任凭周围人来人往,喧嚣嘈杂,或是投来不屑的嗤笑,或是发出无情的嘲讽,甚至有好心人上前劝他放弃,他都纹丝不动,仿佛与身下的大地融为了一体。
“他叫韩偓。”
半空中,云逸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清晰地传入墨渊耳中,“已经这么跪了一天一夜了。”
墨渊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一下。
他沉默地注视着那个倔强而卑微的身影,那挺直的腰背与低垂的头颅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无声地诉说着某种沉重的东西。
仙路无情,却又总有人以最卑微的姿态,向它献上最虔诚的祈求。
“原本这路边,跪了不下四十几人。”
云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
“如今,只剩下他一个。
落霞宗有不成文的规矩,凡尘俗子若无灵根,却能在山门前跪求三天三夜,心志坚毅者,可破例收入外门,从杂役弟子做起,算是在仙路上留一线微末机缘。”
说完,云逸似有深意地回头看了墨渊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仿佛包含着千言万语。
脚下青色飞剑轻轻一震,再次化作流光,朝着宗门深处飞去,将山脚下的喧嚣与那个孤独跪伏的身影,远远抛在身后。
云逸依旧沉默,依旧没有言明最终的目的地。
然而,墨渊心中那点因饥饿和神秘感带来的不耐,却已彻底消散无踪。
山脚下的那一幕,如同冰冷的山泉,浇熄了他心中因天赋而悄然滋生的浮躁火苗。
片刻之后,飞剑缓缓降低高度,最终在一处人声鼎沸、炊烟袅袅的山谷中停了下来。
眼前的景象,让墨渊微微一怔。
这……似乎与想象中的仙家福地格格不入。
浓郁的肉香混合着各种奇异的草药气息扑面而来,人声喧哗鼎沸,穿着各色弟子服的身影进进出出,搬运着巨大的食材木桶,或是端着热气腾腾的食盘。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世俗烟火气,更像是一个巨大的书院饭堂或者热闹的作坊。
没错,这里正是一个食堂。墨渊已经看到不少捧着大碗、狼吞虎咽的同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师弟,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云逸神色平淡地问道,目光扫过那些进出的身影。
墨渊仔细看去,人流中有不少身着青衣的外门弟子,甚至还有零星几个穿着白衣的内门弟子,实在难以分辨其共同点。他摇了摇头。
云逸的目光转回墨渊身上,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他们,都是和你一样,身具灵根得以拜入山门,但本身……却并无丝毫修道根基的宗门弟子。”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墨渊的心上。
“每日卯时初刻起身,便要开始劳作。
挑水百担,肩扛千钧,以磨砺筋骨;
劈砍铁木,火星四溅,以锤炼意志;
开山凿石,虎口震裂,以砥砺精神。
汗水浸透衣衫,血泡磨破又生,筋骨酸痛欲裂……这些,只是日常。”
“一日三餐,非为口腹之欲。
所用皆是宗门以灵谷、妖兽精肉、辅以固本培元的苦涩草药精心熬制的药膳。
大块肥腻的兽肉需囫囵吞下,难以下咽的苦涩药汤需一饮而尽,只为弥补先天不足,补养那尚未成型的根基。”
“待到夜幕降临,劳作方止,却非休息之时。
滚烫的、散发着刺鼻药味的浴桶早已备好。
需褪尽衣衫,浸泡其中,任由药力如万针攒刺般渗入肌理,蒸煮血肉,排解沉积的凡俗毒素,化除劳作留下的暗伤瘀血。
那滋味,如同置身炼狱油锅,痛不欲生。”
“如此周而复始,日复一日……整整一年。”
云逸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描绘出一幅令人心悸的画卷,
“唯有熬过这如同炼狱般的一年,将凡躯初步打熬成适合承载法力的器皿,才算是真正踏入了仙途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