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向林玄，语气带着训斥：


    “林玄！休得在此胡言乱语！


    真传师叔何等尊贵身份？


    岂会纡尊降贵来我们这外门弟子聚居的陋室？


    莫要在此哗众取宠，耽误大家清修！”


    林玄脖子一梗，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步踏到墨渊身侧，指着墨渊，声音陡然拔高到顶点，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得意：


    “胡闹？苏贤！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


    这位就是昨日震动整个登仙台、身具万年难遇的极品玄冰天灵根、被掌门师祖云虚子破例收为亲传弟子的墨渊墨师叔！


    如假包换！比真金还真！还不快快行礼！”


    “玄冰天灵根？！墨渊？！”


    “他就是那个墨渊？！”


    “我的天老爷！真的是他！”


    林玄那如同宣告般的吼声落下，整个小院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少年，包括刚才还一脸不信的苏贤，全都如同被九天玄冰冻住了一般，僵立当扬！


    一个个目瞪口呆，嘴巴微张，眼珠子瞪得几乎要凸出来，死死地盯着院门口那个月白色的身影。


    那件法袍上的云纹，此刻在他们眼中仿佛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无上威严！


    为首的苏贤，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毫无血色！


    他刚才……他刚才竟然在质疑、甚至在训斥一位真传师叔？！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内衫！


    双腿不受控制地开始发软！


    几乎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他连滚带爬地冲到墨渊面前，膝盖“咚”的一声重重砸在青石板上，深深地将头埋了下去，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懊悔而剧烈颤抖，几乎不成调：


    “弟……弟子苏贤！


    有眼无珠！不识师叔真颜！


    言语冲撞，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还望师叔大人大量，宽恕弟子无知冒犯之罪！弟子愿受任何责罚！”


    他身后的几个少年也如梦初醒，慌忙跟着“扑通扑通”跪倒在地，匍匐着身子，


    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心中充满了对真传威严的敬畏和对刚才冒失的无穷懊悔。


    墨渊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又瞥了一眼旁边正双手叉腰、下巴抬得老高、如同打了胜仗凯旋的公鸡般得意洋洋的林玄，心中一阵了然的无语。


    这小子，分明是借着他这块“金字招牌”，在外门这群同届弟子中立威呢！


    狐假虎威这一套，玩得是炉火纯青。


    他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上前一步，他的语气温和而平静：


    “苏师侄请起，不知者不罪。


    诸位师侄也请起吧。


    同门之间，无需行此大礼。


    我此番前来，只是顺路探望林玄，见他安好，便放心了。”


    他刻意用了“师侄”的称呼，既清晰地表明了双方的身份差距，又显得宽厚大度，平易近人。


    苏贤等人听到墨渊的话，如同听到了赦令，连连躬身作揖，感激涕零：


    “多谢师叔宽宏！多谢师叔！”


    看向墨渊的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和发自肺腑的敬畏。


    墨渊不再理会他们，目光转向正冲他挤眉弄眼的林玄，语气带着一丝兄长般的叮嘱：


    “小玄子，好生修炼。莫要荒废了你这身资质。若真遇到难处，可来天枢峰寻我。”


    他刻意用了“小玄子”这个带着亲昵和调侃的称呼，既是在众人面前给林玄撑足了扬面，也是一种无形的认可和庇护。


    “得嘞！义父您放心！小玄子定当头悬梁锥刺股，绝不给您丢脸！义父您慢走！小玄子恭送义父！”


    林玄立刻打蛇随棍上，脸上笑开了花，对着墨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声音洪亮得几乎能传出半条街，生怕别人听不见他和这位真传师叔的“深厚”关系。


    墨渊不再多言，心念微动，祭出秋水剑。


    剑身嗡鸣，蓝光流转间迅速变大。


    他身形飘逸地踏上飞剑，化作一道淡蓝色的流光，冲天而起，朝着天枢峰那云雾缭绕的方向飞去，姿态比来时已然沉稳流畅了许多。


    直到那道淡蓝剑光彻底消失在云端天际，小院里那紧绷得如同拉满弓弦的气氛才骤然松懈下来。


    紧接着，便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喧哗与惊叹！


    “墨师叔！真的是墨师叔！”


    “他竟然已经能御剑飞行了？！这才入门一天啊！”


    “玄冰天灵根……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骄吗？太可怕了！”


    “林师兄！林老大！快说说！您老是怎么跟墨师叔攀上……啊不，结识的啊？”


    “林老大！以后兄弟们可就全靠您罩着了！您就是我们的亲老大！”


    一群少年瞬间将得意洋洋、仿佛浑身都在发光的林玄围在了正中央，七嘴八舌，眼神里充满了无比的羡慕、崇拜和热切的巴结。仿佛林玄身上也沾染了真传弟子的无上荣光。


    林玄站在人群中央，享受着这从未有过的众星捧月的感觉，双手叉腰，仰天哈哈大笑，


    唾沫星子横飞，开始口若悬河、绘声绘色地讲述起他与“墨老大”相识于微末、共闯某某险地（纯属杜撰）、最终被老大慧眼识珠（重点强调）的“光辉事迹”，


    自然少不了添油加醋，将自己塑造成墨渊不可或缺的“头号心腹”。


    高空中，御剑飞行的墨渊，灵觉敏锐远超常人，自然能隐约捕捉到下方迎仙峰传来的阵阵喧闹和林玄那极具辨识度的、得意忘形的大笑声。


    他嘴角微扬，露出一丝了然于胸的轻笑。


    林玄那点借势立威、拉拢人脉的小心思，在他面前如同透明的水晶，一览无余。


    这小子，市侩精明，滑不留手，却也深谙审时度势之道，懂得抓住一切可利用的机会向上攀爬。


    “不过……这样也好。”


    墨渊的目光穿透云层，望向下界那变得越来越小、如同棋盘格子般的迎仙峰院落群，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思量。


    “在这诺大的落霞宗，地位尊崇是真传，却也意味着高处不胜寒。


    有个机灵、懂得审时度势、又知根知底、且愿意主动靠拢的‘自己人’在下面跑跑腿、探探消息、甚至在某些时候充当耳目……似乎并非坏事。”


    他需要时间默默成长，积蓄力量。


    也需要一双眼睛，能看到宗门不同层面的风吹草动。


    林玄的主动投靠和此刻的“借势”，某种程度上，正悄然契合了他内心深处的某种考量。


    剑光破开缭绕的云雾，稳稳地朝着那飞瀑轰鸣、寒潭幽深的洞府方向飞去。


    云雾拂过面颊，带来丝丝凉意。


    墨渊的心中，已然有了清晰的计较。


    这漫漫仙途，独行虽快，却终究寂寞。


    身边总需要几个，能在风雨来时共执伞，也能在晴日里奔走效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