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擂台之上，以及擂台之下，是两片截然不同的死寂。


    台下的死寂，源于震撼。众人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处理刚才那场足以载入联邦高考史册的巅峰对决。一个E级天赋，竟与双S级的全国状元战至平手，这颠覆了他们数十年来的认知。


    而台上的死寂，则源于两人之间那股微妙的气氛。


    林凡挣扎着站起身，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喉头泛起一丝腥甜。他看着对面同样狼狈的秦无双，心中并无半分胜利的喜悦，反而有些哭笑不得。


    这一战，打得太亏了。


    不仅灵能耗尽，精神力几近枯竭，更重要的是，他暴露了太多。


    秦无双也在看着他，那双如剑般锐利的眸子里，此刻没有了之前的战意与压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棋逢对手般的欣赏，以及一丝……困惑。


    医疗人员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冲上擂台，将两瓶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高级治疗药剂递给二人。


    “我没事。”秦无双摆了摆手，拒绝了医疗人员的搀扶。他走到林凡面前，递出了一只手。


    林凡愣了一下，也伸出手，与他相握。


    “痛快。”秦无双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虽然那笑容因牵动嘴角的伤口而显得有些扭曲，却无比真诚，“我叫秦无双。”


    “林凡。”


    简单的自我介绍，却仿佛宣告着某种新关系的建立。


    台下的周衍和赵凌霜等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复杂。他们怎么也想不通，那个在他们眼中不可战胜的秦无双，竟然会主动向一个E级天赋示好。


    这一战，不仅打碎了众人对林凡的质疑，更打碎了他们这些顶尖天才心中那份固有的骄傲。


    回到为顶尖学员准备的独立修养区，秦无双竟直接找上了门。他没有带任何随从，手里提着两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军部特供的灵能恢复液，大大咧咧地走进了林凡的房间。


    “你的灵能恢复得怎么样了？”他自来熟地坐到沙发上，扔了一瓶过来。


    “还行。”林凡接过药剂，没有客气，直接拧开灌了一口。温热的能量顺着喉咙滑入，滋养着干涸的灵能海。


    “你的战斗技巧，很特别。”秦无双没有拐弯抹角，直奔主题，“不像是在学校里练出来的，倒像是在……生死场里滚出来的。”


    他盯着林凡的眼睛，那股属于强者的敏锐洞察力，让林凡心中一凛。


    “你身上有股味道。”秦无双皱着眉，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一股……死人味。”


    林凡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了一下。


    秦无双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明明和我年纪差不多，可你战斗时的那种冷静、对时机的把握、那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换取胜利的狠劲，像极了我在边境线上见过的那些百战老兵。他们身上，都有这种在生死之间反复横跳后留下的气息。”


    林凡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或许瞒不过眼前这个妖孽。他的战斗技巧，确实不是练出来的，而是他用【坚韧】天赋，在龙兽秘境、哥布林草原里，一次次死亡，一次次复活，用最惨痛的代价，硬生生从怪物们的爪牙之下磨砺出来的。


    每一次被撕碎，每一次被洞穿，都是一次刻骨铭心的教学。


    看到林凡的沉默，秦无双眼中的好奇更盛了。他没有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拥有如此庞大的灵能储量的？而且，你的天赋……”


    他顿了顿，斟酌着词句：“恕我直言，E级天赋的灵能吸收效率，不可能支撑你刚才那么高强度的战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藏着掖着，就显得小家子气了。林凡索性也放开了，他靠在沙发上，半真半假地说道：“灵能储量高，是因为我运气好，得了点奇遇。至于战斗技巧……”


    他看着秦无双，忽然咧嘴一笑：“你刚才猜的没错，确实是死出来的。”


    “死出来的？”秦无双一愣。


    “我的天赋，【坚韧】。”林凡言简意赅，“效果很简单，死不了。在秘境里，无论受多重的伤，精神体被摧毁多少次，睡一觉就又能活蹦乱跳。”


    秦无双的表情，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名为“震惊”的情绪波动。他呆呆地看着林凡，像是在听一个天方夜谭。


    秘境探索，对他们这些天才而言，同样是高风险的历练。即便有着家族赐予的各种保命底牌，也必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因为一旦精神体受损过重，轻则修养数月，重则根基动摇，影响未来的超凡之路。


    他秦无双，天赋绝顶，家世显赫，在秘境之中，从未死过。他的战斗技巧虽然娴熟，却更像是一场场精心编排的剑舞，华丽，精准，却缺少了那种在死亡线上挣扎出来的、最原始的野性与狠厉。


    这便是他在与林凡的近身搏杀中，始终占不到半点便宜的根本原因。


    林凡的每一招，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那是无数次死亡换来的、已经融入骨髓的战斗本能。


    短暂的震惊过后，秦无双看着林凡，眼中竟缓缓地，流露出一丝……羡慕？


    “所以，你可以在秘境里，无限制地和那些超凡生物进行生死搏杀，去磨炼自己的技巧，去寻找它们的弱点，而不用担心任何后果？”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理论上是这样。”林凡点了点头，随即又补充道，“不过精神上的痛苦还是实打实的，死多了，也挺折磨人。”


    “折磨？”秦无双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亮度，比他发动【空间绝灭斩】时还要惊人，“这算什么折磨！这简直是……是天赐的修炼场！”


    他看着林凡，那眼神，就像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充满了狂热与兴奋。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你的战斗技巧为何如此老辣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像是想通了什么天大的难题，激动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林凡被他这副模样搞得有些发懵。


    “喂，你没事吧？”


    秦无双停下脚步，转过身，用一种近乎于看稀世珍宝的眼神看着林凡，无比认真地说道：“林凡，我羡慕你。”


    林凡：“……”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等等，”他伸出手，打断了秦无双的激动，“你刚才说什么？你羡慕我？”


    “对，羡慕你。”秦无双的回答，无比肯定。


    林凡彻底无语了。他指了指秦无双，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用一种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对方。


    “你，双S级空间系天赋，全国状元，京城秦家的麒麟儿，未来的联邦栋梁。”


    “我，E级【坚韧】天赋，一个平平无奇的孤儿，全靠拿命换钱。”


    “你现在告诉我，你羡慕我？”


    林凡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充满了荒诞与不敢置信。


    “你要不要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