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三日，连空气中都漂浮着一股名为“紧张”的焦躁气息。王振山大笔一挥，给林凡这几个宝贝疙瘩放了个假，美其名曰“劳逸结合，松弛有度”。


    李逸和王腾如蒙大赦，转头就扎进了虚拟对战仓，要在最后的关头再榨干自己最后一丝潜力。陈雪则回家陪伴父母，享受大战前最后的温馨。


    林凡本打算在公寓里研究一下那部《青元剑诀》，通讯器却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响起。


    来信人，苏沐月。


    内容简短得像是加密电报：“阳城乐园，门口见。”


    林凡看着那几个字，愣了足足半分钟。


    阳城乐园？那个以旋转木马和摩天轮闻名的、情侣约会与亲子活动的热门地点？


    苏沐月？那个清冷如月，平日里不是在修炼就是在去秘境路上的战斗狂人？


    这两个词条组合在一起，其违和程度，不亚于哥布林暴君去绣花。


    半小时后，林凡站在阳城乐园那童话城堡般的巨型大门前，看着那个身穿一套淡蓝色连衣裙的窈窕身影，再次确认自己没有走错地方。


    苏沐月脱下了万年不变的作战服，换上了裙装。少了平日的锋锐与疏离，多了几分邻家少女的清丽。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便自成一道风景，引得周围路人频频侧目。


    她似乎不太习惯这种装束，以及周围那些毫不掩饰的目光，白皙的耳根微微泛红，双手不自觉地攥着裙角。看到林凡走来，她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走吧。”她率先迈步，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两人并肩走入乐园，混入一片由欢声笑语、棉花糖甜香和爆米花焦香构筑的喧嚣海洋中。这气氛与他们平日里习惯的血腥与杀伐格格不入，让两人都有些无所适从。


    “你想玩什么？”林凡率先打破沉默。


    “我没来过。”苏沐月微微侧过头，避开林凡的视线，声音很轻。


    林凡有些意外，随即了然。像她这样的天之骄女，恐怕从小到大的生活，都被修炼和变强填满了。


    “那……从最经典的开始？”林凡指了指不远处那座高耸入云，轨道如巨龙般盘旋的过山车。


    苏沐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着那飞速掠过的车厢和上面传来的阵阵尖叫，清冷的眸子里，竟真的浮现出一丝好奇与跃跃欲试。


    十分钟后，两人并肩坐在过山车的第一排。


    “呜——”


    伴随着刺耳的汽笛声，车体缓缓爬升。当爬升到最高点，整个阳城的景色都尽收眼底时，苏沐月一直紧绷的身体，似乎也放松了下来。


    然而，下一秒，失重感如海啸般袭来。


    车体以雷霆万钧之势俯冲而下，狂风灌入喉咙，将所有的声音都撕成碎片。苏沐月下意识地抓紧了身前的安全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没有尖叫，只是紧紧抿着嘴唇，但那双睁大的眼眸和微微起伏的胸口，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林凡则显得过分淡定了。


    他靠在椅背上，任由狂风吹乱他的头发，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享受的惬意。这点程度的失重感和速度，与被双足飞龙从千米高空叼着甩来甩去相比，简直是和风细雨。


    当过山车结束，两人脚步虚浮地走下来时，苏沐月的脸颊上，泛起了一抹因过度刺激而产生的、病态的酡红。


    “你好像……不怕这个。”她扶着栏杆，平复着翻涌的气血。


    “习惯了。”林凡耸了耸肩，“比这刺激的多了去了。”


    苏沐月瞥了他一眼，没再多问。她知道，这个男人嘴里的“刺激”，绝不是指游乐园的项目。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仿佛要把苏沐月缺失的童年都补回来。


    海盗船，激流勇进，旋转木马……


    苏沐月从最初的拘谨，到后来的逐渐放开，清冷的脸上，笑容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虽然那笑容大多很浅，转瞬即逝，却如冰雪初融，动人心魄。


    当两人路过一片射击游戏区时，林凡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个最经典的气枪打靶游戏，摊主是个油腻的中年胖子，正唾沫横飞地招揽着顾客。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十枪全中，带走全场最大号的毛绒玩具熊！展现你真正技术的时候到了！”


    货架的最高处，摆着一只半人多高、憨态可掬的巨熊玩偶，足以吸引任何一个女孩子的目光。


    苏沐月也被那只熊吸引了，多看了两眼。


    “老板，来一局。”林凡笑着走了过去。


    李浩那样的纨绔子弟或许会选择直接花钱买，但林凡觉得，亲手赢来的，意义不一样。


    他拿起那把劣质的气枪，掂了掂，一股廉价的塑料感。他试着瞄准了一下，准星歪得离谱。


    “砰！”


    第一枪，脱靶。


    周围传来几声善意的轻笑。


    林凡也不恼，只是活动了一下手腕，对苏沐月眨了眨眼。


    第二枪。


    他端起枪，这一次，一缕微不可察的、比发丝还细的青色灵能，悄无声息地从他指尖溢出，缠绕在枪管之上。


    《青元剑诀》虽然是剑道功法，但其核心，是对灵能的极致掌控。校长王振山教他的，是将磅礴的灵能压缩成致命的杀器。而林凡自己摸索出的，却是将这股力量，化为绕指柔。


    “砰！”


    子弹出膛的瞬间，那缕青色灵能如同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扶”了一下那颗歪歪扭扭的塑料子弹。


    “啪！”


    十米开外，靶心正中央的气球，应声而破。


    老板的笑容僵了一下。


    “砰！砰！砰！”


    接下来的八枪，枪枪命中靶心，无一落空。


    周围的哄笑声消失了，取而代代的是一片小声的惊叹。


    “十枪，中了九枪。”林凡放下枪，有些“遗憾”地对老板说。


    “小伙子，枪法可以啊！”老板强笑着，从货架上取下一个小号的钥匙扣递给他，“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拿大奖了！要不要再来一局？给你算便宜点！”


    “不用了。”林凡笑了笑，将目光投向了旁边另一个摊位。


    那是一个套圈游戏。奖品同样琳琅满目，最大的奖品，是一只和刚才那头熊差不多大的，粉红色的独角兽玩偶。


    林凡走了过去，直接买了二十个圈。


    他拿起一个轻飘飘的塑料圈，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随手一抛。


    那塑料圈在空中划出一道看似随意的抛物线，飞到一半时，轨迹却发生了一个肉眼难以察觉的微小偏折，然后“啪嗒”一声，不偏不倚，精准地套中了远处货架顶端，那只独角兽的角。


    整个游戏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套圈摊主那张原本挂着奸商笑容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变得比哭还难看。


    周围的游客，包括刚刚那个气枪摊主，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凡，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套圈这玩意儿，圈轻，奖品远，角度刁钻，全靠运气。可林凡刚才那一下，哪有半分运气的成分？那分明是如同手术刀般的精准！


    苏沐月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也泛起了剧烈的波澜。她看得分明，在塑料圈飞出的瞬间，一缕比念刃操控还要精妙百倍的灵能，附着在了上面，如同最精准的导航，修正了它所有的飞行轨迹。


    用堪比白银级强者的灵能掌控力，来玩套圈？


    这家伙……


    林凡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他将剩下的十九个圈随手一抛，如同天女散花。


    十九个塑料圈在空中划出十九道诡异的弧线，然后“啪嗒啪嗒”地，精准套中了货架上十九件不同的奖品，从最小的玻璃弹珠，到中号的机器人模型，无一落空。


    摊主彻底傻了，他张着嘴，看着自己几乎被清空的货架，感觉人生观都受到了冲击。


    “老板，”林凡走到他面前，指了指那只独角兽，“麻烦，帮我取一下。”


    摊主欲哭无泪，踩着梯子，颤颤巍巍地将那只巨大的独角兽玩偶抱了下来，递给林凡时，手还在抖。


    林凡抱着那只比他还高的独角兽，走到苏沐月面前。


    “送你。”


    苏沐月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又看了看林凡脸上那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那张一向清冷的脸上，冰雪消融，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容，灿若夏花，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林凡看得微微一呆。


    苏沐月接过那只巨大的独角兽，抱在怀里，将大半张脸都埋进了柔软的绒毛中，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仿佛蕴着星光的眼眸。


    夕阳西下，两人并肩走出乐园。


    林凡两手空空，苏沐月则抱着那只巨大的独角兽，步履都有些艰难，却不见她有半分要动用灵能的意思。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气氛却不再尴尬，一种轻松而温暖的情绪，在他们之间静静流淌。


    “林凡。”走到分别的路口，苏沐月忽然开口。


    “嗯？”


    “高考，加油。”


    “你也是。”


    没有告别，没有多余的言语。


    苏沐月抱着那只巨大的独角兽，转身，融入了归家的车水马龙。


    林凡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收回目光。他抬头看了看天边那绚烂的晚霞，嘴角的笑意，久久未曾散去。


    这场持续了一整天的“加班”，似乎，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