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山谷口。


    陈易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赵哲。


    接通电话，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电话那头的赵哲，声音有些发紧，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组长……”


    “出事了。”


    “胡军利他们……乘坐的那辆面包车，冲下山坡了。”


    赵哲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就在刚才，我们刚开出山谷没多远。”


    “车上的人……好像……好像全没了。”


    听筒里传来赵哲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显然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到了。


    陈易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知道了。”


    “你配合警方处理好后续，做完笔录就回来。”


    “是。”


    赵哲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挂断电话，陈易将手机揣回兜里。


    旁边的吴春生和黄思远都听到了电话内容，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特别是吴春生，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人死了。


    还是被自己刚刚暴揍过的人。


    这事闹的。


    他心里五味杂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黄思远则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陈易。


    他跟在陈易身边时间不短了，对于自己这位组长的手段，他多少有些了解。


    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干净利落。


    一个字，狠。


    ……


    赵哲在临时设立的警戒线外，看着山坡下那堆已经看不出原样的废铁。


    警灯闪烁，将周围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他刚刚做完笔录。


    警察的问询很详细，但他知道，这只是例行公事。


    很快，初步的调查结果就出来了。


    事故车辆的行车记录仪保存完好。


    录像清晰地记录了车祸发生前的所有对话。


    胡军利和他的手下，在车里骂骂咧咧，甚至还讨论着出去后怎么报复。


    其中有人提了一句。


    “老板，身上这伤没事吧？要不要先去医院？”


    胡军利当时不屑地回答。


    “屁大点事，皮外伤，死不了人。”


    这段对话，成了最关键的证据。


    它直接证明了，吴春生的殴打，并没有对他们造成致命伤害，更不是导致车祸的直接原因。


    而对车辆的初步检查，也没有发现刹车、轮胎等关键部件有任何被动过手脚的痕迹。


    最终，警方的结论很简单。


    司机在山路驾驶时，因未知原因突然失控，导致车辆坠崖。


    定性为一起单方面的重大交通事故。


    赵哲配合调查后离开警局，返回陈易身边。


    吴春生开着他那辆半旧的皮卡车，行驶在回村的路上。


    车厢里有些沉默。


    黄思远坐在副驾，陈易和刚赶回来的赵哲坐在后排。


    吴春生握着方向盘，几次从后视镜里看向陈易，脸上满是愧疚。


    “陈组长。”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这次的事，真是不好意思，把你们给牵扯进来了。”


    “要不是我冲动……”


    陈易打断了他的话。


    “老吴。”


    他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我们是战友。”


    “再说了，那种人渣，就算你不动手，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简单的一句话，让吴春生心里一暖。


    是啊，战友。


    这两个字，比什么都重。


    他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把车开得更稳了一些。


    黄思远从后视镜里看到赵哲的脸色还有些白，忍不住打趣道。


    “怎么了小赵，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吓着了？”


    赵哲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没……就是觉得，有点太突然了。”


    “恶人有恶报吧。”


    黄思远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车子转过一个弯，前方的路灯下，出现了一辆农用三轮车。


    车斗里，影影绰绰地站着好几个人，手里好像还拿着东西。


    黄思远有些好奇。


    “这么些人是干嘛的？”


    吴春生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眼神却很温暖。


    “是我们村的。”


    “我之前给村长打了个电话，估计是村长听我语气不对，怕我吃亏，就带人赶过来了。”


    他叹了口气。


    “这帮老少爷们，就是这个脾气。”


    “听不得自家人在外面受欺负。”


    一个个黑黢黢的影子，手里拿着的家伙在灯光下一闪。


    是铁锹和锄头。


    吴春生把车速放慢，稳稳地停在了三轮车旁边。


    车上的人也看见了他们，一个头发花白、满脸褶子的老人当先喊了起来。


    “春生！”


    “你小子没事吧？”


    吴春生探出头，脸上带着无奈又温暖的笑。


    “三叔，我没事。”


    “你们这是干啥啊，这么大阵仗。”


    被叫做三叔的老人，也就是村长，把手里的铁锹往车斗里一放，发出一声闷响。


    他从车上跳了下来，几步走到皮卡卡车窗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吴春生。


    “你小子打电话那语气，魂都快没了，我能不着急吗？”


    “我寻思着，那帮王八蛋要是敢动你一根汗毛，咱们全村老少爷们就跟他们拼了！”


    村长的话说得又急又冲，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吴春生脸上了。


    车斗里的汉子们也跟着嚷嚷起来。


    “就是！春生哥，谁欺负你了？”


    “咱们这就去把他家祖坟刨了！”


    这些话语听着粗野，甚至有些无法无天，但那份不加掩饰的关心。


    却让车厢里的沉默被瞬间冲散。


    吴春生心里一热，连忙摆手。


    “没事了，都解决了。”


    他指了指车里的陈易几人。


    “这是我们部队来的领导，陈组长。”


    “多亏了陈组长他们，那帮人没讨到好。”


    村长的目光立刻转向了陈易，脸上的怒气瞬间变成了淳朴的感激。


    他一把握住陈易伸出车窗的手，用力地摇晃着。


    “哎呀，首长！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我们这山沟沟里，没啥好东西，要不是你们，我们春生肯定要吃大亏！”


    陈易笑了笑，任由他握着。


    “老乡，不用客气。”


    “吴春生是我们的战友，我们不能看着他被欺负。”


    村民们看着陈易的眼神，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尊敬。


    得知事情已经解决，村长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对着三轮车上的人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都回去吧！”


    “春生没事了，有解放军同志帮衬着呢！”


    三轮车再次发动起来，突突地冒着黑烟。


    载着一群骂骂咧咧却又明显松了口气的村民，掉头往村里开去。


    吴春生重新发动皮卡，跟在后面。


    他透过后视镜，看到陈易平静的脸，轻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