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剥茧

作品:《工藤新一在努力了

    工藤新一的动作霎那间停滞了,像是有人在他身上按下了暂停键。有那么一瞬间,他眼前像是炸开了一大片异彩纷呈的烟花,伴着悠悠的叹息。他像是被窗外不知何时飘落的大雪冻僵了,半晌,微颤的手从嘴边放下来,他低着眼眸,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或许他潜意识里已经期待了这句话好久,阁楼上的第二只靴子落下来时,反而让他如释重负。


    被发现了呀,工藤新一。


    他的眼睛先看向工藤优作,随后才把低垂的头颅重新昂起来。男孩悄悄顺了顺气,问他:“怎么说?”


    工藤优作反倒不忍心说下去了。他总觉得自己打破了工藤新一周身的某种屏障,不知道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工藤优作沉默了片刻,慢慢地说,“你没有在好好掩饰,新一。从一开始就没有。”


    “我们在杯户银行的见面是你一手促成的。这就是最大的疑点:你为什么知道那几个抢劫犯的名字?为什么知道那三个人与叶才三不合?还有最要紧的,你是怎么在劫匪们严密的监控下给我打来短信的?与之相比,你知道我的手机号码这件事都不算什么大事了。”


    “抢劫案、设乐家的案子、麻将牌友连环杀人的案子你都提前知道犯人和犯罪手法,因此我猜,你可能在未来看过这几起案子的卷宗、或者亲自参与过这些案子的后续。你对有希子、伊斯特伍德一家和阿笠博士的反应也不一般,甚至在去游园会那天,你也展现出了对第一次进入的帝丹高中的熟悉……新一,你不是现在的人。”


    路灯一盏盏亮了起来。窗外的雪飘飘摇摇地落在树梢,沉默地看着临街的窗子里相对而坐的“父子俩”。


    工藤新一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那部二十年后的智能手机,放在桌上,推给了工藤优作。手机上的足球挂饰在桌面上蹭了好一段距离,停下时顺着惯性滚到手机边上,撞了一下,不动了。


    工藤优作没有拿起手机,就着它在桌面上的位置,试探性地按了一下电源键。手机屏幕马上亮起,工藤优作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惊艳。但惊艳的同时,他也记下了屏幕上那个和如今的日期日子相同、星期却不同的日子——11月28日,周二。


    而今天是11月28日,周五。


    工藤新一瞥了一眼屏幕,也看出了这个漏洞,笑了一下:“不用去查日历了,这部手机来自二十二年后。”


    手机熄屏,工藤新一默不作声地把这超越时代的产物收回口袋。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工藤优作却又不说话了。


    “工藤先生?”男孩唤他,“你没有什么要再问吗?”


    工藤优作看向自己右侧的窗外,大雪已经把街道和房屋染成了纯洁无瑕的白色。他咬了咬下唇内侧,回过头,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前倾,用一种像是祈求的语气问他:“我只问一个问题,新一,可以如实回答我吗?”


    工藤新一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工藤优作攥紧了拳头,“我是不是,本该认识你?不是什么‘未来会认识’、不是什么‘日后有交集’,而是天生的、理所应当的,我们就是应该认识彼此。”


    他回忆着在电话里第一次听见“新一”这个名字的心悸、回忆着每一次与男孩并肩的满足、回忆着男孩眼熟的小动作和语言模式,以及他那张简直像是他和有希子面容的集合的脸,那种感觉实在太强烈了——无关时空,只存在于每个人奔涌的血脉中。


    “啊,”工藤新一直视着他纠结的目光,“这样说也没错呢。”


    一阵无话。


    “新一吃好了吗?要不要再吃一份甜品?”工藤优作从窗台上拿起菜单,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问他。


    “不了,我不是甜食党。你也不要吃了吧,当心变胖,有希子姐姐就不要你了。”工藤新一回他。


    他们父子两人似乎总是这样的相处模式。永远点到即止、永远心照不宣。


    “哎,对了,我和……新一?”


    工藤新一手里的勺子忽然掉在了地上。


    他似乎也在疑惑自己身体的不受控制,下一刻,一股熟悉的恶寒感涌上心头,他无法遏制地哆嗦起来,眼神依然锐利,却僵在座位上动弹不得。工藤新一忽然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强忍着应激反应的恐慌感朝着感觉最危险的地方看去。


    街对面,正走过一个叼着雪茄的壮硕中年男子。他戴了一顶礼帽,左眼夹了片单边眼镜,昏黄的路灯下闪着诡异的光。


    “新一?”工藤优作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目光,又看向窗外。


    “别看。”工藤新一低低地出声阻止他,自己也迅速收回目光,强撑着颤抖的手举起杯子,装作喝水的样子挡在自己脸前。


    二十二年前的朗姆,左眼还没有被赤井务武戳瞎,右眼也还没有因为年纪的原因而退化——他过目不忘的鹰眼能力正值巅峰。


    工藤新一势必要再一次与黑衣组织抗衡,要杜绝任何可能对局势产生影响的细节,不能出一丝一毫的纰漏——比如提前被朗姆注意到。而工藤优作,最好不要被卷进来。


    朗姆坐上车,离开了。


    工藤新一紧绷的身体这才慢慢放松下来,只觉得浑身都酸痛不已。工藤优作问他:“那是谁?”


    “总之不是什么好人。”他敷衍道,随后拿出手机——他彻底不在工藤优作面前掩饰了——给赤井玛丽发邮件。


    朗姆出现在东京,说不定是为了调查两个月前宫野家“搬家”的事,得让他们提高警惕。


    “朗姆在东京。”


    “收到。”


    工藤优作看不见邮件内容,也没有失礼地试图偷看。他等工藤新一放下手机,就带着他一起去结账。


    “对了,刚刚的问题还没有问完。新一,你知道有希子和我什么时候才会在一起吗?”工藤优作又装了一次糊涂,眼神却一直落在男孩有点绵软的步子上,生怕他一个不稳栽倒在地。


    “都说了只会回答一个问题,优作哥不要耍赖!”


    回到家后,阿笠博士忽然给工藤新一打了通电话。他刚刚从不知道哪来的小道消息听说了“水刑案”的事,觉得藤峰有希子和工藤新一大概都情绪低落,又想着报答一下他们一行人“银杏”的恩情,所以想在明天邀请工藤优作、藤峰有希子以及四个孩子一起去一家刚开业的滑雪场玩——包括了他没见过面的诸伏高明。可谓是贴心极了。


    水刑案还没有更新的线索,工藤新一明天没什么事做,欣然答应了。降谷零、诸伏景光和有希子也一样。诸伏高明则是觉得素不相识,不大好意思,被工藤新一忽悠着也同意了,顺便还搭上了一个来东京找高明玩、自费凑热闹的大和敢助。工藤优作则惨得很,成了唯一一个无缘的人:他明天还要去给警视厅当免费劳动力——他自己答应的小田切敏郎。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集合出发了。阿笠博士的甲壳虫车坐不下七个人,于是只好一起乘电车去北郊。


    “新一会滑雪吗?”诸伏景光问。


    “以前学过一些。”工藤新一谦虚地说。


    “我还没滑过,不过一想到会从高高的山上一下子滑下来,就觉得超级刺激!对吧,zero。”


    降谷零点点头,也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就像动作片里面那样。”


    工藤新一脑海里自动出现了一个“马自达上铁轨”的画面,在心里“呵呵”两声:动作片都找不到您降谷零先生这么不要命的狠人。


    大和敢助融入得相当迅速:“那种刺激的项目肯定轮不到高明这家伙了,他从小就没什么运动细胞,立定跳远永远不及格,倒是在图书馆能呆一整天。”


    “爬树捉天牛结果掉下来摔伤了尾椎骨还被野猫抓伤了脸难道就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吗?”诸伏高明把手里的塑料瓶捏得嘎吱作响,“某人的光辉事迹在我这里可谓‘罄竹难书’。”


    “哎哎哎,你这就没意思了啊高明,怎么就‘罄竹难书’了……”


    藤峰有希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工藤新一见她笑了,终于放下心。有希子跟他和工藤优作不一样,虽然两年后就成了风靡全球的影后,可却是没见过现实中的凶案的。一个熟人遇害,自己还接到了凶手的电话,对她的心理冲击还是蛮大的。


    工藤新一抛出话茬:“有希子姐姐会滑雪吗?”


    “会哦,以前有一个角色需要,就学了一些。”藤峰有希子笑眯眯地说,“姐姐我学的可是高级道的单板哦。”


    降谷零瞪大眼睛:“好厉害!”


    阿笠博士看了看工藤新一背包里的滑板:“新一君也是单板吗?”


    “对。”


    “这个滑板看上去相当不错,在哪里买的呢?我想研究研究。”


    工藤新一一时语塞,挠了挠头:“啊……是我一位长辈送的啦,我也不清楚,不过它确实相当棒。博士想要研究的话,我这里还有不少小玩意,回去后我去找你玩!””


    相当棒的滑板在雪地里划过,扬起半人高的雪花。工藤新一穿着一身蓝色的滑雪服,潇洒地从山坡上滑下。他许久没有如此畅快地恣意过了,忍不住借着滑板的力来了个空中旋转。


    雪地反射着太阳的光晕,在他的防护镜上闪过一道耀眼的光。


    藤峰有希子在山下张开手臂挥舞:“新一!好帅哦!有希子姐姐要爱上你啦!”


    工藤新一在她面前横了滑板停下,露出一双无奈的眼睛:可别,老爸会来找我拼命的。


    “有希子姐姐和优作哥哥还没在一起吗?”降谷零跟诸伏景光咬耳朵,“感觉早就在一起了啊。”


    诸伏景光眯着猫眼:“感觉是快了,咱们两个这样……”


    两颗小脑袋凑到一起,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密谋了些什么。诸伏高明把大和敢助拍到一边,觉得自家弟弟又要出什么坏主意。


    大和敢助一把雪拍在了他脸上。


    诸伏高明黑了脸,把手里的雪杖一扔,抄起一把雪追着他打。


    诸伏景光拍了拍手上的雪,走向阿笠博士:“博士——有希子姐姐和优作哥哥为什么没有一起来呀?他们吵架了吗?”


    阿笠博士摸不着头脑:“不是啊,优作君是有工作要忙才来不了的。”


    “啊,可是,”诸伏景光垂下眼睛,嘴嘟起来,“有希子姐姐今天都没有提过优作哥哥哎,会不会是要分手?我听妈妈说,热恋期的情侣们都会不自觉地提到对方的,除非是吵架或者关系淡了。”


    降谷零在心里默默评价:hiro的表面实在太纯良了,这种套话的事就应该他来。


    “不会吧。”被诸伏景光这么一说,阿笠博士也有点不确定了。他一直以为工藤优作和藤峰有希子是稳定交往的情侣关系,正好中了小景光的“挡箭牌计划”。诸伏景光加大火力:“博士!你去问问有希子姐姐嘛。”


    阿笠博士心软,虽然挺大个人问人家高中女生的感情问题不大好意思,还是半推半就地上前了:“那个,有希子小姐啊……”


    “怎么了阿笠先生?”藤峰有希子正忙着玩工藤新一呢。


    “你和优作君没分手吧?”他就这么直愣愣地问出来了。


    工藤新一趁藤峰有希子一怔的工夫逃脱魔掌,斜眼看他俩,又瞄了一眼一金一黑两个鬼鬼祟祟的脑瓜顶,心想:景光出的什么馊主意,想知道感情进展问我不就好了。


    阿笠博士倒也是,挺大个人了,被两个实实在在的四年级小学生“玩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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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鼓掌”,这心软的性子还真是……还真是……让人留恋啊。


    他忽然盯上了阿笠博士已经初现端倪的肚腩,有点手痒。


    有希子:“啊?”


    “他不是我的男友啊。”她说。


    “啊?”工藤新一倒先急了,“你们不是都一口一个‘有希子’‘优作’的了吗?”


    “他又没有明确跟我说过在交往……我怎么知道他的意思嘛!”藤峰有希子忽然有点生气,“真是的,这种事还要我先开口吗?”


    工藤新一一个头两个大,赶忙给工藤优作发信息:“你还没表白?”


    那边估计正午休,工藤优作回了个“?”


    “有希子姐姐都埋怨你不明说了。”


    “我以为她只是想再进一步了解……”


    工藤新一鄙视他:“昨天还问我‘我和有希子什么时候才会在一起’,结果连人家的心意都不知道。”


    那边忽然没回复了,藤峰有希子倒是捧着手机走开。说了什么听不大清,不过等她回来时,脸颊倒是红扑扑的。


    “成功。”工藤优作给工藤新一发了个“耶”。


    工藤新一差点把手机掉雪堆里——您最近直球打顺手了吗?这么迅速?


    服部要是有你这觉悟,就不会磨磨蹭蹭半天还差点强吻黑羽了!


    在雪场一直玩到下午,工藤新一和诸伏高明都累得不想动了,大和敢助、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倒还活力四射。诸伏高明评价损友:“像个出来望风的阿拉斯加。”


    大和敢助回怼:“睡美男就安静地待在高塔里休养吧。”


    “你们要去哪?”工藤新一见他们重新灌了热水,问道。


    “后面有个小冰场,我带他俩去看看。”面对损友之外的人,大和敢助还是蛮可靠的。


    “我们要穿过一小片树林。”降谷零已经玩疯了,“也许能遇到松鼠!”


    看诸伏高明皱了皱眉,大和敢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在他开口之前先说:“不是野林子,开发过的,我刚才都跟藤峰姐走过一遍了,没事。实在不放心你就一起来呗。”


    “不了。”诸伏高明这点信任还是有的,“景光、零君,不要在林子里乱跑,有事打电话——别跟着你们敢助哥瞎闹。”


    “高明——”


    “去吧。”诸伏高明一摆手,对大和敢助眼不见心不烦。大和敢助也立马不理他,招呼两个小的走人了。


    两个孩子欢天喜地地跟着他跑了。


    “新一滑板那么厉害,体力应该不错啊,怎么累成这样。”阿笠博士说。


    “昨天晚上跟优作哥查案去了,可能没睡好。”工藤新一说。


    我哪有真正的小孩子有活力啊,再说……工藤新一按了按胸口的药盒。再怎么样,APTX4869也是毒药,怎么可能除了细胞退化之外一点副作用也没有?看他和景光的身高差就知道了,九岁的景光已经比他高出七公分以上了。这就是APTX4869的副作用之一——自他缩小以来,身体的自然生长就仿佛被无限减缓。现在的他,和三年前刚变小时相比,一丁点都没有长高。也就是说,他的身体其实仍然处于七岁的样子。


    这也是问题啊……工藤新一头疼。如果一直这样留在诸伏家里,他过慢的生长速度一定会引起很多人的怀疑。可这东西只有吃下解药才会彻底根治,他总不能在十七岁的时候吃解药、然后一夜之间长高几十公分吧?


    那厢,大和敢助已经领着两个孩子走到了小树林里。


    下午四五点钟,天色尚早。大和敢助有点无聊地靠在松树上,拿脚尖在地上的雪地上乱划,看着不远处的两个小孩子堆雪堡。


    真是的,小孩子怎么这么难带。不是说去冰场玩吗?这破雪堆有什么好玩的?


    大和敢助打了个哈欠,眼神放在两个小孩身上,目光却放空得能做个白日梦。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正挖雪坑、堆雪墙。诸伏景光把挖出来的雪攥在手里,稍稍压实之后按在已经成型了的一个半弧形的雪墙上。降谷零则在别处找些松果、石子之类的东西充当装饰。


    “Zero,你看,这像不像一个秘密基地?”诸伏景光白皙的小脸冻得红扑扑的。


    “是啊,”降谷零说,“可惜拿雪做的屋子,春天就会被太阳融化了。”


    “我以前在长野的时候也建过一个秘密基地,木头做的,”诸伏景光分享道,“和一个小时候的朋友,他是群马县的人,叫小操,等以后介绍给zero认识哦。我从长野搬家的时候,他给了我一张假面超人的珍藏卡片,还说长大后要一起做正义的伙伴呢。”


    “那我也要和hiro一起做正义的伙伴!”降谷零抢着说,俯身扒开树根的积雪,试图找到几颗过冬的橡果。


    忽然,他的手指触摸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降谷零把那东西拿出来,发现是个四四方方的黑色金属物品,再一看,原来是一部黑色的翻盖手机。


    降谷零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觉得这手机颇为不祥。还没等他招呼景光过来看,大和敢助和诸伏景光先走了过来:“零君,高明的电话,问你晚上吃什么。你这手上是什么?手机?”


    电话那头的诸伏高明问:“什么手机?”


    降谷零接过电话,一同给三个人解释:“刚刚捡到的,一部翻盖手机。”


    “是谁不小心掉下的吗?”诸伏景光接过降谷零手里的手机,试探性地按了下开关,电量竟然还有一半,大约是一直关机的缘故。


    “好多未接电话啊,我看看,”等手机开了机,大和敢助也凑上去,“都是一个人打的吗?还有好多座机电话……诶,还有短信?”


    “‘泽田和也先生,你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