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李自成是来平账的?
作品:《我在大明当军阀》 北京,紫禁城,乾清宫的西暖阁,地龙烧得滚烫,驱散了窗外的酷寒。
崇祯皇帝朱由检却依旧觉得手脚冰凉,他裹着一件半旧的明黄常服,坐在御案后,面前堆着小山般的奏章。
烛光映着他年轻却已刻满焦虑和疲惫的脸庞,眼窝深陷,眉头紧锁,仿佛承受着整个帝国倾颓的重量。
“皇爷,文渊阁刚送来的,河南六百里加急题本,温阁老言事态万分火急。”
御前太监王承恩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黄绫包裹的奏匣,声音压得极低。此时的王承恩还是从六品的御前太监,还不是八年后的司礼监秉笔太监。
崇祯抬起沉重的眼皮,眼中布满了血丝:“河南?玄默?又是要粮要饷?还是哪里又丢城失地了?”
崇祯皇帝语气中充满了深深的不耐和一丝绝望,国库空虚得能跑老鼠,各地催饷的奏章如同雪片,流寇却越剿越多,辽东的建虏更是虎视眈眈……他感觉自己像坐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四面八方都是裂痕。
“回皇爷,是……是归德府睢州!”
王承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奏匣轻轻放在御案上,熟练地打开。
崇祯的目光落在展开的奏章上。起初是惯常的套话,他看得有些心不在焉。
然而,陈明遇、擅调兵马、违抗将令、睢州陷落、周鼎殉国、数万忠魂、血流漂杵……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词语,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戳在他的心口。
“砰!”
崇祯猛地一拳砸在御案上!震得笔砚跳起!他霍然站起,胸膛剧烈起伏,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嘴唇哆嗦着,眼中爆发出骇人的怒火:“陈明遇!陈明遇!!”
崇祯愤怒地咆哮,声音在空旷的暖阁里回荡:“朕待他不薄!授他佥事之职!他……他竟敢如此!私调大军!弃守睢州!致使数万军民惨死!一府重镇沦于贼手!他……他眼里还有这个朝廷!还有朕吗?”
崇祯极致的愤怒和一种被深深背叛的感觉,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
王承恩吓得噗通跪倒,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暖阁内侍立的宫女太监更是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崇祯急促地喘息着,在御案后来回踱步,明黄的袍袖带起一阵疾风。他猛地抓起那份奏章,手指因用力而发白,死死盯着玄默和丁启睿那些铁证如山的指控,盯着血流漂杵那四个刺目的血字,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无能!废物!该杀!统统该杀!”
崇祯嘶吼着,声音嘶哑:“玄默无能!丁启睿失察!陈明遇……陈明遇更是罪该万死!”
辽东的溃败,中原的糜烂,朝廷的拮据,百官的党争,所有的憋屈、所有的怒火,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全都倾泻到了这个叫陈明遇的卫所武官头上!
“王承恩!”
崇祯猛地停步,眼中燃烧着疯狂而冰冷的杀意。
“奴婢在!”
王承恩头埋得更低。
“拟旨!”
崇祯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冰渣:“河南巡抚玄默,督剿不力,着降三级留任,戴罪图功!睢阳卫指挥佥事陈明遇,违抗军令,擅离职守,丧师失地,罪无可赦!着锦衣卫即刻缇骑南下,锁拿进京,交三法司严审定罪!河南都司衙门、归德府上下,凡有失职渎职者,由丁启睿会同玄默,严查具奏!务必……务必给睢州数万冤魂,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
“奴婢……遵旨!”
王承恩深深叩首,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深知这道旨意的分量,更知道这旨意一下,远在千里之外那个叫陈明遇的武官,几乎已被打入了死牢。
崇祯颓然坐回龙椅,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
王承恩如蒙大赦,捧着那份仿佛重逾千斤的题本和刚刚口述的旨意,躬身倒退着出了暖阁。
风雪更急了,敲打着乾清宫的窗棂。暖阁内炭火熊熊,崇祯却只觉得刺骨的寒冷,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
崇祯其实并不知道,就在他下达这道锁拿罪魁圣旨的同时,另外两份关于睢州截然不同的奏报,还顶着风雪,在前往京城的路上。
……
从京城发出的圣旨,很快就送到了开封,其实,玄默前脚发出奏折,后脚就接到了睢州袁可立的的捷报,详述陈明遇如何浴血奋战,先破李闯于阳固,后力挽狂澜,以残兵败将之躯,智勇双全夺回睢州,阵斩流寇无数,张献忠重伤遁逃。字里行间,充满对陈明遇的激赏和对睢阳军忠勇的赞叹。
玄默看到袁可立的奏报,就意识到他误会陈明遇了,急忙让人快马加鞭朝京城送,希望可以在皇帝暴怒之前,将这份捷报送到御前,这样一来,还能给朝廷保住一名可用之将。
现在大明是多事之秋,玄默这个河南巡抚,名义上管辖着河南都指挥使司的十二卫六个千户所,七个仪卫司(就是诸藩王的侍卫仪仗队),名义上他可以节制河南十数万兵马,可事实上,他手中仅有他编练的河南新军一万余人,河南都指挥司使从各卫抽调的一万两千余名卫所兵。
放眼望去,整个河南各卫所早已糜烂不堪,幸存有了一个睢阳卫可堪大用。
直到玄默又打开了另一份高宏图的奏折,内容则复杂得多。他既不敢完全悖逆丁启睿的定调,又隐隐透露出睢州失而复得、陈明遇力战有功的实情,试图在夹缝中寻求平衡,措辞含糊,立场摇摆。
玄默现在已经明白过来,丁启睿这个河南右参政兼副使,与陈明遇不对付。
虽然巡抚名义上拥有管理地方行政、军事、监察和司法等各项事务,可事实上,巡抚并不一定直接干涉参政的具体事务,如果参政不配合,或者是推诿,巡抚也非常无奈。
这涉及了地方与中央的权力冲突,当然玄默也明白,丁启睿是拿他当枪使,这让玄默非常生气。
玄默也非常清楚,丁启睿这个河南右参政兼副使是有后台的人,不是他可以随意拿捏的,三天之后,京城的圣旨下达到河南巡抚衙门,丁启睿就以执行圣旨为由,命按察使司知事崔玉安率领一百余人,与河南都指挥使司指挥佥事黄亮祖率领两百余人,共计三百余骑,浩浩荡荡杀向归德府。
归德府距离开封府本来就不远,睢州距离开封府更近,知事崔玉安是丁启睿弟弟丁启光的妻弟,心腹中的心腹。
他接到命令以后,马不停蹄,直接杀到睢阳卫指挥使司衙门,望着门口的士兵道:“陈明遇呢,让陈明遇出来见本官!”
虽然他们来到的确实是睢阳卫的指挥使司衙门,可事实上,这里并没有睢阳卫的办公衙门,陈明遇成立的睢阳军,已经占据了睢阳卫的指挥使司衙门,这些睢阳军的士兵,可不是睢阳卫的军户。
他们是陈明遇的私兵,别说崔玉安一个小小的按察司知事,就算是河南巡抚来到这里,一样不好使,睢阳军将士的眼中,可没有朝廷,他们眼中只有陈明遇。
“你是谁啊……”
负责站岗的士兵,是睢阳军刚刚招募的新兵靳庆阳,他是睢阳卫的军户出身,上一次在阳固之战时,他以辎重兵的身份,运输粮食和辎重前往阳固,随后参加阳固之战,在战斗中,连砍三名流寇,不仅被招进睢阳军,更是升为了一队之长。
成为睢阳军正规军队长,靳庆阳接到的不是军事训练,而是军纪,他经过数天的反复培训,终于明白想吃陈明遇的粮,成不容易,不过,陈明遇给的军饷确实是多,他是队长月薪,二两六钱银子,还有一石粮食。
一人当兵,全家不饿,更为关键的是,他还分了一套宅子,九间大瓦房。
靳庆阳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却让河南都指挥使司指挥佥事黄亮祖暴跳如雷,虽然黄亮祖也是指挥佥事,可问题是他这个指挥佥事,与陈明遇的指挥佥事不一样,陈明遇是卫指挥佥事,相当于后世的师级参谋长,而黄亮祖这个指挥佥事是正三品,相当于副军级。
黄亮祖大喝道:“本官是河南都指挥使司指挥佥事黄亮祖!”
“拿来!”
“什么?”
“牙牌!”
黄亮祖掏出牙牌,靳庆阳接过一看,其实他也真不懂,还是不懂装懂的打量一番:“不会是假的吧?”
黄亮祖差点要吐血了。
“等着!”
靳庆阳转身朝着衙门里面走去,把黄亮祖、崔玉安等人晒在外面。
崔玉安望着靳庆阳的背影,冷嘲热讽地道:“没想到这个陈明遇,还有古之名将之风,古有周亚夫细柳营……”
听到这话,黄亮祖脖子青筋凸起,眼睛开始充血,他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他差点被气晕。
崔玉安和黄亮祖等三百余骑,就在睢阳卫指挥使司衙门外面的长街上等着,这一等就是直到天黑。
靳庆阳向上级哨长汇报,汇报之后,才知道陈明遇正忙着呢,他正忙着带着全军军官学习,睢阳军想要扩军,最难的不是招募士兵,在明末,只要有粮食和银子,想招多少兵,全凭心意,睢阳卫别看短短时间内被周鼎带跑了两千多人,死伤一千多人,可问题是,仅仅睢阳卫在册的军户,还有七万多人。
陈明遇最缺的是军官,特别是到了团极,也就是千总级别,也就是基础战术单位,将来遇到剿匪或者平定叛乱,睢阳军的千总需要独当一面。
陈明遇非常重视军官的培训,哪怕他自己也没有指挥经验,他规定在培训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而黄亮祖等人,在亲兵哨长眼中,属于不重要的人物。
“反了,反了!”
黄亮祖起初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的双腿冻得快没有知觉,他再也忍不住,高呼道:“睢阳卫藐视上官,阴为不臣,杀进去!”
“我看谁敢!”
陈明遇终于出现了,当然他在授完课以后,又洗洗脸,顺便吃点东西,喝口茶。
看着正主出现,黄亮祖道:“崔大人,请吧!”
崔玉安清清嗓子道:“睢阳卫指挥佥事陈明遇接旨!”
陈明遇隐隐感觉有些不安,还是躬身道:“臣,陈明遇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膺天命,御极寰宇,夙夜兢惕,惟以安社稷、全生民为念。然迩来贼氛日炽,中原板荡,皆因文武臣工,或怀二心,或溺职守,辜恩负德,致令王师挫锐,疆土日蹙。每览州县告急之章,未尝不拊膺切齿,深恨诸臣之误国也!”
陈明遇越听越感觉不对劲了。
“今据河南抚按急奏,睢阳卫指挥佥事陈明遇,身膺守土戡乱之重寄,受朕节钺之托,本应枕戈待旦,与城共存亡。讵料此獠,豺狼其性,蛇虺其心!当张逆献忠凶锋迫近睢州之际,非但不思整饬防务,激励士卒,固守待援,反敢违抗上官明令,擅弃城防要隘,私率部曲潜遁!致使睢阳屏障顿失,贼寇长驱直入!睢州一城生灵,尽遭屠戮,血染街衢,积骸成山!更可恨者,该员遁逃之后,坐视巨寇焚掠,三十万石天庾正供、八十万两朝廷饷银,付之一炬,化为劫灰!豫省剿贼大局,由是崩坏不可收拾!此等滔天大罪,擢发难数,神人共愤……”
崔玉安接着道:“陈明遇违抗军令,是为不忠;擅离职守,是为不勇;丧师失地,是为无能;坐视粮饷焚毁,是为渎职!四罪并罚,罪无可赦!其行径之卑劣,用心之叵测,实乃朕躬所深恶,国法所不容!若不明正典刑,何以儆效尤?何以慰冤魂?何以彰天讨?”
“着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即刻遴选精干缇骑,昼夜兼程南下! 务将此罪弁陈明遇,锁拿归案,械系京师,不得有片刻延误!”
“沿途州府,严加关防,倘有疏虞,或致该犯脱逃、自戕,相关官吏,一体同罪!该犯押解至京,即移交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严加鞠讯,穷究其通敌、纵贼、渎职诸般情弊,务得实情! 依律拟定重辟,速速奏闻,不得姑息!”
陈明遇此时终于明白过来,丁启睿为什么要引流寇东进归德府了,原来归德府还有一个巨大的窟窿,三十万石税粮、八十万两朝廷饷银,高迎祥是过来平账的。
他在心中高呼:“我草,我成了背锅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