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燕大供销社。


    “大娘，您辛苦，麻烦帮我拿一个脸盆，再拿一个暖壶，对了，手纸多少钱？给我拿两卷。”李登峰充分发挥嘴甜脸皮厚的优势，把供销社的售货员大妈哄得一个劲儿的乐。


    “这小伙子，个儿真高啊，看着真精神，你是东北人吧？”


    “大娘，你怎么知道我是东北人？”


    “这么高的个子，不是东北的就是鲁东的，小伙子，你多大呀？”售货员大妈越看李登峰越顺眼，恨不得直接招他当上门女婿。


    “大娘，我十八了。”


    “真年轻啊！”大娘啧啧赞道，“能考上燕大的都是聪明人，以后可要好好学习呀！脸盆两块二，暖壶两块四，手纸三分钱一卷，一共四块六毛六。”


    “好嘞，大娘，这是钱，您点点。”


    看着李登峰和售货员大娘说话，文海很羡慕。


    年轻真的是优势，只可惜自己都二十六了，李登峰的那些话，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又哪里知道李登峰十八岁的躯体里住着一个六十五岁的灵魂。李登峰之所以嘴这么甜，完全是因为他不要脸。


    文海也买了一个脸盆，一个暖壶，一块大肥皂，一管牙膏，不过在买手纸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


    他当了九年知青，早就习惯了艰苦的生活，在北大荒战天斗地的岁月里，树叶，秸秆，甚至土疙瘩，还不是捡到什么用什么，就连报纸都很少用，就更别提手纸这种奢侈的东西了。


    不过想到这里是燕京大学，树叶和秸秆这种东西不好找，而且毕竟要顾忌一些影响，文海一咬牙，也买了两卷手纸。


    文海的举动都被李登峰看在眼里。他立刻就对这位文大哥有了一个初始印象。


    看来文大哥囊中羞涩呀！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两人端着脸盆，提着暖壶，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远远的，对面走来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一男一女，看样子都很年轻。


    文海就像看到新大陆一样，“小李，快看，外国人！”


    李登峰也有些惊奇。


    难道说燕大现在就有外国留学生了？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从一九七二年开始，燕京大学就恢复录取留学生，现在大学里共有五六十名外国留学生，其中就包含了曹县，花旗国，加国等多个国家的人。


    这个时候不像前世后期，外国人很多，而且能从影视作品中看到异国面孔，现在正处于闭关锁国时期，即便是像燕京沪市这种大城市，外国人也是很少的。


    文海莫名的一阵兴奋，他低声问道：“小李，你会说外语吗？”


    “一般般吧！”李登峰没说实话，其实他的英文非常好，前世他曾经在纽要生活过三年，整天与那群华尔街的金融精英打交道，能用英语流利的对话。不过在这个时代，能说好英语的人寥寥无几，李登峰不想引起怀疑，只能选择低调。


    “我跟着电台学过两年英语，看我的！”文海直接就冲过去了，离着老远就伸起右手，热情地喊了一声hello。


    这两个外国人大概是经常能遇到这种情况，听到文海的招呼声微笑的回应，“你好！”


    这两个外国人的中文水平和文海的英语水平差不多一样烂，不过这并不耽误他们之间的交流。


    “请问你们来自哪个国家？”


    “我们到神州已经一年了，现在在学习神州的历史。”


    “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


    “燕京是一座古老的城市，我们很喜欢。”


    文海的英语说的磕磕巴巴，两名外国人的汉语说的支支吾吾，估计双方都没明白对方的意思，都在自己讲自己的，李登峰站在一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别看文海在刚才表现的很沉稳，但是一说起英语来自信心爆棚，也不管对方听得懂听不懂，他要充分抓住这次锻炼口语的机会，拉着这两个外国人说起来没完没了。


    李登峰听了一会儿，听明白了，这两个外国人，男的来自花旗国，叫威廉士，今年二十七岁，女的叫凯瑟琳，来自加国，今年二十四岁，两人都是来华学习历史的。


    “Byebye！”


    “再见！”


    最后这两句，双方终于听明白了。


    文海意犹未尽的扬手与两名外国友人告别，转过头还不往教育李登峰，“小李，你这样可不行，学习外语就要胆大脸皮厚，敢和外国人交流，尤其像我们学经济的，将来可能要阅读大量的英文原著，英语不好会吃亏的。”


    “是，文哥说的对，我以后要向文哥学习。”李登峰忍住笑。


    他和文海谁都没注意，刚刚文海和外国留学生对话那一幕，被人看到了。


    李登峰和文海找到了热水房，打了一暖壶热水后回到宿舍。


    当二人推开门走进寝室，发现屋里又多了一个人，一个人正背对着他们整理床铺，光从体型看就能看出此人虎背熊腰，甚是雄壮。


    听到动静这人也回了一下头，看到李登峰和文海后，站直了身子，咧开大嘴笑了一下，“你们好，我叫付伟志，陕北人。”其实即便他不说，所有人都能从他这一嘴浓郁的陕北方言里听出他的籍贯。


    李登峰在心里暗赞了一声，豹头环眼，络腮的胡茬，好一条大汉，胡子要是再长点这不就是鲁提辖吗？


    “你好，文海，祖籍浙省，东北知青。”


    “李登峰，东海人。”


    三人握了手，付伟志看了李登峰半天，“好高的个子，你多大？”


    “我十八岁。”


    “我十九岁，你也是应届生？”付伟志这个问题让李登峰和文海都大吃一惊，他要是不说自己是十九岁，没人猜得出来，还以为他三十多了呢！


    看来有些人天生就没有少年时代。


    “我不是应届生，我是返城知青，我下乡的时候只有十四岁。我先去洗脸刷牙，回来咱们再聊。”李登峰看出来了，这位付伟志同学虽然人长得粗粗大大像鲁智深，但是心智明显还是少年人，他从行李中翻出自己的牙具和毛巾，端着脸盆提着暖壶去了水房。


    现在的宿舍条件很差，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只有公共水房和厕所。


    李登峰就用这一壶宝贵的热水刷牙洗脸，又洗了一遍头，最后又洗了一遍脚，这才趿拉着拖鞋回到宿舍。


    付伟志已经和文海聊的热火朝天了，这位鲁智深同志明显是个好奇宝宝，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文大哥，你们在北大荒看见过狼吗？”


    “有没有东北虎？”


    李登峰放好脸盆，躺在床上拉过被子，倒头就睡。


    付伟志就像小孩一样蹲在李登峰的床边，“小李，你困了吗？”


    李登峰转了个身，“嗯，昨天晚上在火车上没睡好，让我补个觉。”


    付伟志这才悻悻地离开。


    李登峰刚躺下不到十分钟，宿舍的门就开了。一个梳着齐耳短发，风风火火的女人走了进来，看到躺在床上正睡觉的李登峰，眼眸中立时闪过一丝嫌弃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