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佛城乃是佛国第一雄城，或许几百年前还只是一座小城邦，但经过二十余任佛主不断的修葺耕耘，如今已经是一座不输于天宸大城的繁华之城。


    陈楚倒是并没有过多的欣赏景色，而是跟着迦娜最快抵达大饶宫。


    宫殿恢宏气派，但和华丽又没有太大关系。


    一路走来，几乎见不到奢靡之物，各种陈设，都平平无奇。


    就像是一座待售的毛坯房。


    外面宝相庄严，内里只见清贫。


    和法性宗比起来，相差不止一个档次。


    陈楚在大圣殿见到了怒语，身材高大魁梧，短发，肌肉虬结，力量感十足，看起来更像是一尊威武不凡的将军，而不是一位君王。


    穿着也不像，一件破旧的麻布僧衣，背后绣着一朵大大的黑莲，算作是佛主身份的象征。


    大圣殿的陈设更是极尽简陋，能省则省，即便是处理政务的桌案都像是淘来的二手货，掉了一块皮。


    唯一能像样的物件，只有悬于怒语身后墙壁的两柄大铁锤，银光冷冽，威压十足。


    是一件品阶极高的灵兵。


    “荒王殿下，边吃边谈吧。”


    怒语的法号呢带有一个怒字，且在外有赫赫凶名，身材更是比陈楚足足高出一个脑袋，魁梧有力，但言语却是浑厚随和。


    迦娜在介绍的时候，正巧遇上下面人前来送饭，怒语不由分说将饭菜退回，并命人换菜上酒。


    刻意补充，“最高规格来！”


    半个时辰，七八个菜肴上桌，俱是佛国内极具灵气的灵物为食材，美酒尚未入殿，便传来一股幽幽灵香，想必也是用了许多灵材泡制。


    简单说，这一桌菜很贵。


    随即怒语也不讲究，将处理政务的桌案腾空，并命人再送来一张更破旧一些的桌案拼接，充当饭桌。


    “荒王，请！”


    “佛主客气了。”


    虽说怒语的这一通操作很蹩脚，也看不出招待贵客的排场，但胜在给人的感觉很真诚。


    “义父，公子，我来为你们倒酒。”


    这顿饭没有让人伺候，迦娜便兼起了下人的任务。


    并一边说起了陈楚的来意，以及法性宗的发生的一些事情。


    怒语听完，看着陈楚的眼神有些异样，再看看温顺的迦娜，总觉得陈楚和自己这个女儿怕是有什么。


    否则如何可能拒绝和八佛宗结盟，选择和他这个连位置能坐多久都都确定不了的傀儡佛主。


    不过，除非他愿意给八佛宗跪下，否则往后的交锋只会越来越激烈，直到一方倒下为止。


    而从大势去看，他倒下的可能极大。


    也迫切需要一位强大盟友的支持。


    迦娜前往法性宗见镜，竟为自己招来这么一位强大的盟友，怒语内心自然是高兴。


    但，怒语自也不会傻乎乎的因为天宸实力强，就迫不及待要和天宸结盟。


    首先最应该捋清楚的是，天宸要什么，天宸还能给他什么。


    “结盟的原因是天洲将遭遇一场浩劫，需要各方霸主齐心应对，这我能理解。但荒王，你应该很清楚我代表不了佛国，甚至会因为这场结盟，导致八佛宗决定提前清算，换一位佛主。”


    “我这么说没有怪罪荒王的意思，毕竟我的所作所为，迟早会被八佛宗清算，早一天迟一天没这么重要。反正他们不会给我冲击仙人境的机会。”


    “所以我妄测一下，荒王要和我结盟，是打算和我一起应对八佛宗？”


    怒语这番话十分直白阐明了最厉害之处。


    结盟最大的前提就是他能挡下八佛宗的镇杀。


    若不能做到，就是一场笑话。


    陈楚仍然这么选，想来是做好了这个打算。


    “这是自然。”


    “本王既然选择了佛主，理应陪佛主共渡难关。若这点都做不到，本王有何颜面来和佛主结盟。”


    陈楚理所当然回话。


    怒语提醒道：“外界揣测八佛宗有两尊亦或者三尊仙人境的圣僧。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荒王，八佛宗一共有三尊仙人境。”


    “别说三尊了，一尊我也扛不住。也许你们天宸皇朝的老祖还在，或许还有挡住的机会。但世上之事何来的也许如果。”


    “荒王应该明白，对付八佛宗，兵马再多也没有大作用。现在知难而退，我不会看不起荒王。”


    连迦娜也露出的忧色，如若不是八佛宗有三尊仙人境威压着大西天，怒语和八佛宗交锋不是必败局面。


    但正如怒语所说，没有也许如果。


    仙人境乃是这方天地间的绝世存在，而八佛宗货真价实有三尊。


    这也是佛宗立于大西天，从不担心天宸敢率军征讨的最大底气。


    天洲的仙人境和他们前世的半帝境几乎相同地位，无限接近无敌。


    纵然她和公子皆觉醒了前世记忆，但记忆换不了修为，要对付一尊仙人境尚且艰难，何妨足足三尊。


    这时候，迦娜都希望公子能知难而退。


    毕竟八佛宗虽然是佛门宗门，但对待敌人也从来没有手软的说法。


    八佛宗能稳坐大西天上千年之久，靠的可不是‘我佛慈悲’。


    “佛主，你既然明知道想要抗衡八佛宗是螳臂当车之举，为何执意这么做？”


    陈楚没回答是与否，反问道。


    怒语呵然一笑。


    的确啊，他要是肯当好八佛宗的一只好狗，待到三十年任期一满之后，回到禅宗，长老之位跑不了。


    且以他的天赋，说不得又是八佛宗的一尊圣僧，以仙人之瞳，俯瞰凡尘生灵皆如蝼蚁。


    但…


    “我是佛国最卑微的子民出身，历经世间疾苦，父母也死于佛门的见死不救。我在成为佛主之后也思量过，到底是信奉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心若宁静，处处是净土。还是低头去看看众生疾苦。”


    “我想了很久，还是发现我既静不下心，也未见到过净土。”


    “荒王，死在佛门眼中叫做往生极乐。我想我这个佛门的叛徒必然是见不到，但我想做佛国子民心中的英雄。”


    “你做不了啊！”陈楚毫不留情的说道：“就算你打败了八佛宗，你也治理不好佛国。治大国，若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


    “你懂其中意义吗？”


    怒语茫然摇头。


    “在你眼中，让佛国的子民摆脱了八佛宗的控制，便实现了你的理想。但贫穷还在，饥饿还在，一遇上灾害，依旧有饿殍，依旧有炼狱。众生平等，依旧是一句笑话。”


    “八佛宗凌驾众生是不公平，但并不是佛国子民疾苦，食不果腹，工无所偿的根本缘由。”


    怒语努力去思考，青筋都冒出来了，陷入自我怀疑，“难道我对抗八佛宗是错了？”


    陈楚嘴角上倾，知道怒语差不多被他洗脑了。


    对付怒语这种人，既不能武力威压，也不能以权利引诱，只能和他谈理想谈信仰。


    陈楚要崩塌他的信仰。


    这么做当然有原因，因为听了怒语一番肺腑之言后，陈楚觉得他可以得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