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成化话手捧圣旨话音落下，爷孙三人面面相觑，实属被这道旨意给搞懵了，以至于都没有第一时间领旨谢恩。


    圣心无常！


    在迎接陈楚之前，陈青本尊亲至徐府一趟，让徐百年安排一个孙女跟着玉枫城前往皇陵接人，那时徐百年便询问陛下让他派那一位孙女跟随，而陈青的意思是让他自行决断。


    徐百年自然明白其中深意，选择了徐昭星。


    现在倒好，九皇子也接回来了，他也将婚事告知了昭星，关键是素来难商量的昭星还答应了。结果您一道旨意，就将赐婚对象换成了昭月。


    您要真想赐婚昭月，当初就该明说，让昭月去接回九皇子便是，又哪来这些波折。


    这事，是真糟心呐！


    ‘哎，真不知道九皇子是徐家的救星，还是徐家的孽。’


    徐百年心中暗叹，也只能选择接受。


    陛下愿意和你商量时好说，不愿和你商量的时候，那便是不容拒绝。


    正待徐百年准备接旨的时候，徐昭星忽然抬起头，泪花在眼眶中闪烁，鼓足勇气问道：“虞公公，是不是陛下圣旨拟错了？赐婚的旨意不是给姐姐的…”


    质疑圣旨，不可谓不斗胆。


    但虞成化没任何怪罪的意思，他不是那般小气的人，也清楚徐家在陛下心中的位置。


    只是解释道：“陛下的旨意自不会有错，陛下的确是赐婚徐少帅和九皇子殿下。徐国公，接旨吧。”


    “好！”


    徐百年接下旨意，欲言又止。


    虞成化能猜到他的疑惑，提点道：“陛下的这道旨意证明了一件事，九皇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比徐老国公想象中只高不低。”


    “陛下已经看好了黄道吉日，下月初一是个好日子，就在那天完婚。另外有件事徐国公知道就行，陛下还打算在大婚之日正式给九皇子封王，昭告天下。”


    “徐少帅近来无事可多与九皇子走动，增进感情。”


    “告辞。”


    待到虞成化走后，徐昭星失魂落寞，好似灵魂被抽空了。


    起先爷爷说出成婚事，她还觉得自己答应是便宜陈楚了。而现在陛下一道圣旨将姐姐赐婚给陈楚，这一刹就像是姐姐抢走了她性命里极其重要的东西一样。


    徐昭星也才反应过来，这一路的相伴，已让陈楚在她心中占据极其重要的位置。


    甚至于，如果陈楚的赐婚对象是别人而不是姐姐，她的内心也不会有如此巨大的落差。


    “爷爷，我、我回房间休息了。”


    徐昭星落寞离开。


    徐昭月看着妹妹离去的背影，眼睛里满是心疼，忍不住说道：“爷爷，这桩婚事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她母亲在生下妹妹后不久病逝，父亲又战死荒原。


    自那之后，这世上能让徐昭月在乎的人也只剩下爷爷和妹妹。


    对自己的婚事，徐昭月从不憧憬，因为她十分清楚，身为徐家的嫡长孙女，还是处于风雨飘摇中的徐家，她的婚事绝不可能自己做主。


    只要对徐家有利，嫁谁都可以。


    嫁一位真命天子，如意郎君，不敢奢望。


    而徐昭月内心最大的心愿便是妹妹能开心，只要妹妹能开心，她做什么都可以。


    然而现在，却像是她抢走了妹妹的心上人。


    她不能接受。


    “非常之难。”


    徐百年叹息着道。


    心里多少有埋怨，陛下此举分明是想他死不瞑目啊！


    皇城皆知，他徐百年生平最在乎的就是这两个孙女。


    而现在的这一桩婚事是将他这行将就木的老头和两个捧在掌心的孙女耍的团团转。


    “爷爷，我想进宫面圣！”


    让陛下收回旨意的确是难，但徐昭月还是想试试。


    但凡有一线机会，她都要尝试让陛下收回旨意，给她妹妹争取。


    “罢了，还是我这把老骨头亲自去一趟吧。”


    徐百年怎能放心让大孙女独自进宫面圣做极可能触怒陛下的事情。


    两个时辰后，徐百年的轮椅滚进御花园。


    彼时陈青正孤身坐在凉亭内垂钓，对徐百年的到来不是很意外，主动走出凉亭迎接，为了方便和徐百年说话，甚至主动蹲下身体，语气十分关切，“老大哥，您怎么来了？”


    谁都有少年时，眼前这位天宸皇朝的主子也不外如是。


    在他少年时期身边也有一堆朋友兄弟，比如北原境帅方鼎之，比如数十年如一日跟在他身边的三品掌印太监虞成化，也包括眼前的徐百年，都是陈青少年时代关系最好的兄弟。


    这些人，都曾在陈青当初夺嫡路上舍命相随。


    而徐百年年岁最长，一直被陈青奉为大哥。伴随着大家年纪增长，陈青又在大哥的前面加上了一个‘老’字。


    “老臣见过陛下。”


    徐百年作揖。


    “老大哥，朕不止一次说过，你不用对朕行礼。”


    “人活一日，礼不可废。”


    “随你。”


    陈青也不较真，站直身体来到后面，双手搭在轮椅的推手上缓缓推行，有些唏嘘道：“如果不是这道圣旨，老大哥大概到死都不会进朕的皇宫吧。朕不来看你，你从不会主动来看朕。那怕，你我都是时日无多之人。”


    徐百年豁达道：“人老了，不想给陛下添麻烦。而且只要老臣还活着，陛下要见老臣总归是能看见。”


    一时间，陈青不禁红了眼，“你我都为这江山付出太多。”


    若他们是逍遥江湖的侠客，活个长命百岁都算是短命。


    武修境界一旦高了起来，寿命不是一般的能熬。


    陈青三十岁继位，迄今在位二十八年。而徐百年今年七十有一，真实年岁比当今天宸皇朝的好些位国公爷都要年轻，偏偏谁人见了他都得称呼一声老国公，老态尽显呐！


    而今，他们这辈子都能一眼望到头。


    为天宸操劳太多了。


    “陛下，赐婚这件事可否能更改。”


    徐百年却不想感慨过往，而是关心眼下。


    “你不满意陈楚，还是希望昭月继续做长孙妃？”


    在徐百年面前，陈青也不隐瞒，“老大哥，这里没旁人，朕就实话告诉你，风逸这皇长孙做不长。徐家选择风逸，只会是竹篮打水一扬空。”


    徐百年摇头说道：“老臣没奢望过昭月能不能做天宸未来的皇后，她的婚事老臣也知道陛下心中有数。但是，昭星这孩子…喜欢九皇子啊！”


    陈青愣了又愣，实在没想到徐百年亲自跑一趟皇宫恳请他收回旨意是这原因。


    在徐百年心里，孙女的儿女情长竟是比徐家大局更重要…


    他这老大哥并不够了解陈楚。


    不然就不会跑来求他收回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