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空气突然凝结一般，柏以夏手上的鸡蛋啪哒一声落到碗里，她微张着嘴，目光有些涣散。


    “啊？”


    周清衍喊完话之后就站在原地不动了，柏以夏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脖子红到了脸。


    “噗。”柏以夏没憋住笑了起来，“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事？”


    周清衍不自在地扣着手，眼神飘忽不定。


    其实他一开始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层面上，毕竟从小到大哥哥对夏夏姐都是这样的态度，就很烟雾弹。


    一个脑子里目前只装了成绩和年级排名的男高完全没有往情啊爱啊上面想呢！


    但抵不住同桌脑子里会想情情爱爱。周清衍对着同桌说的那些情况往自己哥哥和夏夏姐身上一放，全部命中，一点偏差都没有。


    周清衍懵了，这时候再想一想家长会那天晚上睡不着时看见的场景。


    夜半三更，孤男寡女，搂搂抱抱。


    周清衍脑袋炸了。


    “我就是……”周清衍磕磕绊绊也没说出来缘由，只是又红着脸小声问了一遍，“夏夏姐，你真的喜欢我哥啊？”


    柏以夏歪头想了想，本来今天也打算表白，好想也没什么瞒着的必要。再说，告诉周清衍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个好的助力。


    毕竟这几年陪小衍打的游戏也不是白打的，应该还是会向着自己吧。


    于是她点点头，“对。”


    周清衍得到她的答复，呆愣了好几秒，最后一脸不可思议地喃喃道：“我的天呐……”


    柏以夏虽然选择豁达地告诉了他，但还是在所难免地绷紧了心。谁知那小子下一句居然是，


    “我哥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


    柏以夏：“嗯？”


    周清衍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就，上次家长会之后，有段时间挺多同学向我打探你的消息。”夏夏姐非常受欢迎，并且并没有局限在男生里。


    “他们以为你是我的姐姐，妄图从我这里套你的联系方式。”他耸了耸肩，“怎么想都不可能嘛。”


    柏以夏唔了一声，“你觉得我很好？”


    这句话说完，柏以夏就看见周清衍猛地看向自己，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你在说什么呀”的神情。


    “当然呀夏夏姐，你自己有多好，难道感觉不到吗？”周清衍扳着手指开始数，“性格好，从来不和人吵架，有爱心，小区里流浪猫猫狗狗你一直在喂和送去绝育，平常也会和楼下大爷大妈还有小朋友玩……”


    周清衍按完最后一根指头，有些乐了，“夏夏姐你真的不知道自己人缘超好吗？连带着我都要被大爷大妈们厚待一点。”比如楼下遇到的时候会被塞小饼干和水果，然后问一问夏夏的近况之类的。


    柏以夏听完有些沉默。这些事情的确都是她会做的，不过从来没有想过要用这些行为去换取些什么。所以自然就没有在意过，更何况，也有人看不惯她这样对所有人都好的样子。


    谄媚，做戏。


    柏以夏轻笑一声，看向周清衍，玩笑似地问道：“那难道就没有人说我的不好？”


    周清衍沉默了一下，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也没有隐藏什么，“当然有了。”


    柏以夏早有心理准备，但听见这样的话，还是有一瞬的怔愣。她眨眨眼，低下头。


    “可是——”周清衍拖长音，无所谓地皱了皱眉，“这有什么问题吗？”


    柏以夏茫然地看着他。


    周清衍拨弄了料理台上的水果，“夏夏姐知道我之前为什么说‘我哥走了狗屎运’吗？”


    “我先前在问，你好像也没回答到点子上。”柏以夏无奈道。


    “其实，也只有这里的大家，会觉得我哥是一个脾气好，性格好的人。”周清衍笑了下，却显得有些迷茫。


    “我自己的哥哥，我当然明白是什么样子，即使他脾气再不好，那也没什么问题。”他露出不太符合年纪的埋怨，“有些话都是我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所以觉得很可笑。”


    周清衍看向柏以夏，“夏夏姐知道我们其实不太去外公外婆那边吧。”


    柏以夏虽然疑惑为什么话题又偏到了这边，但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对。”


    周胜和姜英华离婚后，周清池和周清衍就和周家的亲戚没了联系，按理来说，是会和外公外婆关系近一些。


    但逢年过节，柏以夏很少见周清池他们出门，要不就待在家里，要不就在外面玩。


    周清衍苦哈哈地笑道：“因为，他们不喜欢我哥。”


    柏以夏这下是真情实感地感到疑惑了。


    “为什么？”


    对柏以夏而言，周清池实在是一个称得上挑不出一点错的人。不论是不太明事的幼儿园时期还是长大以后，周清池一直在履行一个“哥哥”的角色，照顾着自己。除此之外，他也是朋友，会在迷茫无措的时候来救场，会在欢呼雀跃的时候分享喜悦，会在难过失意的时候送来安慰……


    至少在柏以夏记事以来的十几年里，没有听见过谁说“讨厌”周清池。


    “周哥那解题思路堪称捷径，听一遍就能明白，简直救大命。”


    “周清池人很好诶，今天早上抱了一大叠书，差点倒了，都是他来帮忙。”


    “清池昨天又来帮我们换水，难为他记得我们两个老人呢哈哈。”


    “……”


    记忆里，周清池总是最可靠的那个。


    柏以夏本来边和周清衍说话，边在揉面，听见这话之后，心情突然变得很差。手上黏糊糊的面团简直是此刻心情的具象化。


    “为什么呢？”她又一次发问。


    周清衍也有些不明白，他摊了摊手，“因为他们不喜欢周胜，所以不喜欢我哥。”


    周清池小时候，姜英华很忙，而周胜却因为有更大的野心，选择了离职。可惜能力跟不上野心，他没能成功做出想要事业，失意的时候只能在家带孩子。


    所以他把情绪宣泄在小孩子身上，既不言语也没有笑容。


    周清池是在这样的氛围中长大的。


    “外公外婆讨厌哥他总是板着脸不说话，妈离婚之后，讨厌他和周胜长得像。”周清衍道，“这是舅舅家的姐姐告诉我的。”


    柏以夏心像是被人狠捏一把。


    周清衍又道：“也不仅这样。初中那会儿去高中部找你们，偶尔也会听到有人说他的坏话。”


    他顿了一下，突然笑起来，“夏夏姐，好像一直以来只有你永远觉得我哥很好。就连我，有时候都会抱怨他不讲道理，双标什么的。”


    “你也特别好，所以你喜欢他，才说他走了狗屎运。”


    柏以夏抿着唇笑了一下，低头揉搓着面团。


    爱总是相互的。


    柏以夏觉得周清池好的时候，周清池也永远站在柏以夏的背后。


    人又不是黄金，怎么会得到每一个人的喜欢。


    在意的那个人喜欢自己就足够了。


    厨房安静了好一会儿。周清衍突然开口，“夏夏姐，要做面包吗？”


    “嗯？”柏以夏陡然回神，低头看着手里的面团，“不是，我要做蛋糕来着。”


    周清衍：“……”


    柏以夏：“……”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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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大声笑起来。


    柏以夏想道：总有人会说我不好，但那又怎么样？


    我已经做到足够好了。我喜欢的人喜欢我，我在意的人喜欢我，我不用讨好每一个人。


    “小衍帮我一下？”柏以夏振作精神，看向周清衍。


    周清衍挽起袖子，“行啊，但我不会做蛋糕。”


    柏以夏退给他一盆车厘子，“没关系，你帮我给这个去核吧。”


    周清衍领了这个任务，站在她旁边认真地开始工作。


    盆里车厘子多，周清衍弄到一半就馋了，柏以夏好笑地看着他，“你吃嘛，我也用不到那么多。”


    周清衍从善如流地塞了一颗到嘴里，“是给我哥做的吗？庆祝生日？”


    柏以夏这回认真多了，正在调面糊，“对。”她思考了一下，补充道，“还要告白。”


    “哦哦，告——告，嘶！”周清衍惊得直接咬到一颗果核，震得半边脸都有点麻。


    “这、这么快的吗？”周清衍震惊之余又有些激动。


    哥哥是很好，但是哥哥太双标了，嫂子早点把他带走也是很好了^^。


    “嗯哼~”柏以夏朝他眨眨眼，“要替我保密啊小衍，今天特意让嘉嘉把他支开。”


    周清衍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嘉嘉姐早上来找我哥，我还寻思他们什么时候关系缓和到可以一起出门逛街了。”


    告白可是大事，尤其主角还有自己的亲哥，周清衍兴奋得不行，“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夏夏姐？”


    柏以夏没有安排太多，明天主要还是给周清池过生日，表白场景什么的倒也不用特别准备。


    虽然冬天到了，但周清池家的阳台还是生机盎然，非常适合利用一下。


    “没关系，你等着吃蛋糕就好。”柏以夏又想了想，“那边箱子里有气球和彩带，你去打气球吧，到时候直接放在你家里。”


    每年生日都会布置一下，这种安排周清池能猜到，倒也不用隐藏什么。


    他们两人在家和和睦睦地准备蛋糕，在外面的两人就没有这么安静了。


    周清池第一万次问自己到底为什么要陪着聂嘉沅逛街。


    他看着从这个店窜进那个店，又冲出来跑进另一个店的聂嘉沅，非常想直接回家。


    但考虑到有事相求，还是忍了下来。


    “哎……想不到买什么。”聂嘉沅演得很快乐，“你说，夏夏会不会喜欢这个？”


    聂嘉沅拿着一条羊绒围巾，翻来覆去地看着。


    周清池木着一张脸，“我的衣服都是小夏挑的，你问我，是想要得到什么花里胡哨的建议呢？”


    “……”聂嘉沅无语，从没见过这样有自知之明的人。


    周清池懒得管她，自己走进一家店里，看着琳琅满目的拼图，虚心发问：“我要是一直送这个，会不会太单调？”


    聂嘉沅撇撇嘴，不给我出主意，倒是自己挑上了。


    她看了一眼，“夏夏就喜欢拼图，家里放了五六幅了吧。”


    聂嘉沅脑子一动，怼了怼周清池，“相信你自己，送根木头夏夏都会喜欢的。”


    “……”周清池躲开她的手，还是选了一幅拼图，千片装，至少这个寒假有理由和她独处了。


    毕竟聂嘉沅很难静下心来和他们玩这个。


    聂嘉沅：“我服了，不是来陪我买吗？您？”


    周清池干脆利落地结了账，看了她一眼，“下午三点了，你眼睛长头顶，一个都没有看上？”


    聂嘉沅：“……”好烦，柏以夏给我赔精神损失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