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作品:《七日焰火

    简初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和怀里那束安静盛放的白色花朵,到了嘴边的拒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我帮你吧。”


    简初沉默着,最终还是推开车门,从他手中,接过了那束沉甸甸的花。花瓣上还带着清晨的露水,冰凉的触感,透过包装纸,传到她的指尖。


    她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走进了那片寂静的墓园。


    他没有走主路,而是穿过一条由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停在了一块白色大理石的墓碑前。


    墓碑被打理得很干净,上面嵌着一张年轻女子的黑白照片。


    简初抱着花,站在他身后,当她的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了原地。


    是她。


    那个她曾在沈砚舟手机屏保上见过几次,穿着白色裙子,站在一片花海里,笑得温婉恬静的女人。


    沈砚舟没有回头,他只是蹲下身,用那只完好的手,轻轻拂去墓碑上的一片落叶。他的动作很慢,很轻,像是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珍宝。


    “她叫沈书瑶,”他开口,声音很低,很哑,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是我的姐姐。”


    他顿了顿,才继续用一种近乎麻木又平静的语调,讲述那段被他深埋的过往。


    “她以前……和一个男人私奔到了英国。为了他,和家里断了所有联系,只偷偷和我一个人来往。”


    “我那时候刚接手公司,很忙,但每个月都会飞来看她。她过得不好,那个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酗酒、吃软饭。我让她离婚,让她跟我回家,她不肯。”


    “后来,她抑郁了。我带她去看医生,给她找了最好的心理专家,可她不配合治疗。她说,她怀孕了,为了孩子,她想再试试。”


    沈砚舟的声音,在这里停了下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最后那句话。


    “她死的时候,怀孕三个月。从公寓的顶楼,跳了下去。”


    巷子里的血,警局里的对峙,医院里的缝合针……所有昨夜的惊心动魄,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简初终于明白了一切。


    她明白了,几年前,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伦敦。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在看到同样绝望无助的自己时,伸出那只看似施舍,实则笨拙的手。


    他无法拯救死去的姐姐,于是,他用一种扭曲的方式,买下了那个在伦敦街头,像极了她当年处境的自己。


    简初看着他宽阔而孤单的背影,看着他那只缠着绷带的手臂,鼻尖一酸,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她没有说节哀顺变之类的空话。


    她只是抱着那束百合花,默默地走上前,蹲在了他的身边。


    然后,她伸出那只没有拿花的手,轻轻地、试探性地,覆在了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背上。


    从墓地回酒店的路上,沈砚舟又将自己隐藏到眼镜片后面,简初在手机上回复着工作邮件。


    可她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墓碑上那张温婉的黑白照片,和沈砚舟讲述往事时,那压抑到几乎没有起伏的声线。


    简初抬头看了看沈砚舟,他闭着双眼,整个人陷在座椅里,周身都笼罩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她没有再试图用言语去安慰。她知道,对于这种剜心刻骨的伤痛,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车子平稳地停在酒店门口。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电梯,沉默依旧在延续。


    沈砚舟走到客厅中央,或许是站得久了,他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有些费力地,想去脱身上的黑色外套。受伤的右臂被支架固定着,轻微的动作都会牵扯到伤口,让他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简初换好鞋,一抬头便看到了这一幕。她迟疑了半秒,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我来吧。”她的声音很轻,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沈砚舟的动作顿住,没有回头,算是默许了。


    简初走到他身后,两人离得很近,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风衣气息和淡淡雪松的味道。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受伤的手臂,先帮他将外套从左肩褪下,然后是右肩。


    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当外套滑落,露出他穿着黑色衬衫宽阔而挺拔的后背时,简初的指尖,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


    就是这个背影。孤独、沉默,却又像山一样。


    她的手,缓缓抬起,朝着那片坚实的后背探去。她想做什么?或许只是想拍一拍他,告诉他,都过去了。又或许,是别的什么,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她的指尖,最终停在了离他衬衫只有几寸的半空,迟疑着,终究还是不敢落下。


    就在她准备将手悄然收回的那一刻,沈砚舟毫无预兆地,转过了身。


    简初的一愣。


    她来不及撤回,那只停在半空的手,就那样直直地、毫无防备地,按在了他温热坚硬的胸膛上。


    掌心之下,是质感高级的衬衫布料,和布料之下,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清晰地透过她的掌心,传遍全身。


    时间静了下来。


    沈砚舟垂下眸子,视线落在她那只停在他胸口的手上,没有错愕,也没有戏谑,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深不见底。


    简初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抽回了手,后退了一步。


    “我……”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砚舟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径直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门被轻轻带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简初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客厅里,手还僵在半空,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他胸膛传来的心跳。


    良久,她才缓缓放下手,也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两人都没有再走出房门。


    窗外,伦敦的夜色浓郁,像化不开的墨。而套房内的两个房间里,各有一盏灯,亮到了天明。


    第二天,简初是在一片死寂中醒来的。


    她走出房间时,客厅里空无一人,偌大的套房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走到吧台倒了杯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沈砚舟那间紧闭的房门。


    门缝里没有透出任何光,也没有任何声音。


    整个上午,那扇门都没有打开过。没有电话,没有访客,连酒店送餐的服务生都没有出现。他就那样,将自己彻底关在了那个房间里。


    简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看着Baker-Kerr项目的资料,可那些密密麻麻的英文条款,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的余光,总会不受控制地,飘向那扇门。


    时间一点点滑向下午。


    简初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眼看都快过了午饭时间,沈砚舟却从早上起就没再露面。她知道这个人,自律得像一台精准运转的机器,不可能无缘无故断食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唯一的可能,要么是伤口发作,要么是他根本不想出来。


    她站起身,在客厅里走了几步,又回头望了一眼那扇始终紧闭的房门。


    最终,她拿起房卡,换了身衣服出了门。


    正午的阳光从伦敦街头落下来,不燥,却也不温柔。简初顺着巷口找了一家中餐小馆,点了几样清淡热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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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加了一份小米粥,静静坐着等老板打包。


    半个小时后,她拎着袋子回到酒店房间。她没有立即去敲门,而是先把食物逐一取出,换了碗碟,放在托盘上。


    粥是现熬的,还带着腾腾热气。她拿汤勺搅了一下,淡黄的米香混着一点香葱味,在空旷的屋子里慢慢散开。


    她端起托盘,走到那扇门前。


    犹豫片刻,才抬手敲了敲。


    没有动静。


    她又敲了一次,声音稍重了一点。


    几秒钟后,门才从里面被人拉开,房间里光线昏暗,


    沈砚舟就站在门口。他没有戴眼镜,头发有些凌乱,身上还穿着昨天的黑色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看到她时,眼神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戒备。


    简初将手中的托盘往前递了递,语气平静得像是在汇报工作:


    “你太久没吃东西了。我打包了点吃的,你试试,虽然肯定口感不如国内。”


    她顿了顿,像是在为自己的行为寻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又补充道:“你手臂有伤,吃点清淡的,对伤口恢复好。”


    沈砚舟看着她,又看了看她手里那碗热气腾腾的粥,没有说话,也没有让开。


    两人就在门口,这样无声地对峙着。


    最终,他还是侧过身,让出了一条路。


    简初走了进去,房间的窗帘拉着,她将托盘放在茶几上。


    沈砚舟在她身后坐下,目光落在那个简单的白瓷碗上,久久没有动作。


    就在简初以为他不会再开口,准备转身离开时,听见了他的声音。


    那声音很低,很轻,像是一句不经意的、被记忆牵引出来的梦呓。


    “我姐姐以前……也总给我熬这个。”


    简初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捏了一下。她回过头,看到他正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她只是重新拿起那碗粥,舀起一勺,吹了吹,然后将勺子,连同桌上的纸巾,一同放在了他那只完好的左手边。


    “趁热喝吧。”


    说完,她便站起身。


    简初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


    她原本想着,既然现在是伦敦下午,国内已经很晚了,或许等明早再给霍斯庭发个邮件,把几个待跟进事项整理一下就好。但她还没来得及打开电脑,手机忽然亮了,是霍斯庭的来电。


    她接起,语气如常:“喂?”


    那头的霍斯庭似乎刚结束会议,声音低了些,但还是带着惯有的温温笑意:“我猜你还没吃饭。”


    简初没有提起自己与沈砚舟住在同一个套房的事,只淡淡道:“是,刚从外面打包了点外卖。”


    两人先按部就班地对接了一下英国这边律所合作的材料和工作排期,节奏不疾不徐,如同平常在会议上交换意见那样理性克制。等正事说完了,那头忽然轻轻顿了一下,像是掐断了什么欲言又止的东西。


    紧接着,霍斯庭问:“你在伦敦,还好吗?”


    简初靠着椅背,眼神落在落地窗外那座随时会下雨的城市上,轻声道:“挺好的。”


    “沈砚舟没欺负你吧?”


    她被这句逗笑了,反问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


    那一秒的沉默落得刚刚好,像是刻意为某句话留出了空白。


    然后霍斯庭的声音传来,不如刚才那般温和克制,反倒低了些,像是隔着一段长路,坦白出某个压在心口许久的念头:


    “怕你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