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弟弟的婚事——倩倩

作品:《春季到来绿满窗

    这年的冬天,我午睡醒来,看看手机里的未接电话,是我前夫黄林军的。


    我发信息问:“什么事?”


    “我过生日的时候,你给我买的那件黑色的大衣,我穿着小了,给你弟弟吧。”


    那件黑色的大衣我是知道的。是他过生日的时候,我给他精挑细选的。他穿着很好看,我也很喜欢。


    老栾曾经提醒过我,多给父母花钱,不要给男人花太多钱。我嘴里答应着,心里做不到。我还是给他买了很多衣服。我有点外貌协会,我喜欢打扮我喜欢的男人。


    我一听他要把那件大衣给我弟弟,还是动心了。我弟弟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他自己不怎么打扮自己,我也从来没给他买过衣服。


    “好。”我回复道。


    “是你来拿,还是我给你送去?”他回复道。


    “你给我送到《小坛》南门门卫吧。”我说。


    “好。”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联系。


    我后来抽空去了门卫,很淡定地把那件透明袋子包装的黑色的大衣拿了回家。


    没几天,我弟弟跟我打电话:“姐,你回家过年吗?”


    我说:“回。我想买车票的,还没买到呢。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我弟弟说:“我还没放假呢。苏州这边要大年二十六才放假。等我放假了,我去接你,咱一块回去。”


    我说:“行!”


    他说:“那就这样说了。你早点起来,我四点就起,五点到你那儿。咱早点走,别下雪封高速了。”


    我说:“行。”


    第二天,我弟弟开着一辆银色的比亚迪来了,上面还贴着两张黄色的大老虎。


    我问他:“你什么时候买的车啊?”


    他说:“二手车,俺一个同事的,他跟我玩得可好了,两万块钱就给我了。我经常去他家玩儿,他小孩儿可可爱了。”


    我说:“哦。那你车上怎么贴了两个老虎的?”


    他说:“车皮被我撞坏了。不想去修了。就贴了两个老虎。这车统共就两万块钱,要是再修个车,得好几百。不合算了。”


    我把那件黑色的大衣拿出来给我弟弟试了试,我弟弟穿着很帅。我觉得很好看,很开心。一点也不觉得别扭。


    我跟黄林军,除了我很快就可以忘怀的他对我的折磨,其余的,我好像跟他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我们没有热烈地爱过。


    我也早已习惯了自己命运的坎坷。我从小就缺爱,害怕被抛弃。现在一个人独在异乡,无人照应。爱情这条路上,遇见了好点的人,一帆风顺,那是我的幸运;遇见了不合拍的人,跌几个跟头,是我的命运。


    我突然想起了他说的话。“我遇人不淑!”


    “遇人不淑”,这是他那个叫伊雯的网友同情他的话。


    但愿他这个君子能遇见他的“淑”女。他会的,至少在网上会的。


    到家以后,我妈妈跟我说:“天寒地冻的,你以后就别回来了。寒冬雪窟的。你回来不容易,俺去接你也麻烦。”


    我说:“我给你添多大的麻烦了?你去接过我几回?不都是俺小弟、小妹去接我的?过年了,我不回家,我去哪啊?”


    我妈妈说:“我是说,天寒地冻的,你来一趟也麻烦。”


    我说:“你说话就会夸张。有多冷啊。寒冬雪窟的?哪回我回来的时候下雪了?我又得给你送东西,又不要回来,那我直接把东西从飞机上空投给你?”


    我妈妈说:“你不要给我买定西!我年纪大了,吃不了什么了。你想给我买东西的话,直接把钱打给鸿雁就行了。俺家不缺东西,缺钱!俺要钱!”


    我说:“我把钱给鸿雁,就是他的了。他又不给你买好吃的。再说了,我给鸿雁那得多少钱来啊?我花二百块钱给你买点吃的,蛮好的。我要是给鸿雁二百块钱。他还嫌少呢。鸿雁那么大的一个人了,我还得每个月都得给他钱,这个压力我承受不了。”


    我妈妈说:“你帮鸿雁就是帮我的。俺跟鸿雁是一家子。”


    我说:“我没恁么大本事。我自己压力也大。我帮鸿雁也只能是适当地帮他。我自己日子不过了啊?我该孝敬你是孝敬你的。我欠你的,我又不欠鸿雁的。”


    我妈妈说:“我现在还不要恁孝顺,等我七老八十了。恁再孝顺我。”


    我说:“你不要孝顺,那是你的事。坚持孝顺你,那是我的事。我现在对你进孝了。以后你百年之后了,我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小时候的事情,我忘记了。我越是长大,越是觉得,我妈妈在亲情这一块给我的太少了。她不知道亲情对一个孩子的重要。她不知道,一个孩子缺失了亲情,她会怎样在外头跌跌撞撞、歇斯底里地寻找。我的母亲,她不知道爱的重要。


    我现在一年年地长大了,甚至开始变老。我越是长大,越是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就像以前我越是小的时候,越是觉得自己是个大人。


    我妈妈跟我弟弟要去我姥姥家,我就跟他们一起去。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山东了。我的姥爷前几年去世了,我的姥娘还健在,一个小脚的老太太,八十多岁了,满头的银发。自己拄着个拐棍儿坐在门口儿。她的裹着的小脚儿,像个礼品一样,放在她空荡荡的根本没办法合脚的鞋窠塱子里,看起来像个摆设。


    她大概知道了我的事,她跟我说:“她大姐,你要是不行,就抱养一个小孩儿吧,养大了也能给你养老。”我觉得我姥娘真的是老糊涂了,我干嘛要抱养孩子,又不是我不能生。再说了,我要是养孩子也不是为了什么防老。但是姥娘毕竟老了。说起话来喑哑嘲哳地,她已经老得让我觉得没有必要跟她作过多的解释了。我就含含糊糊地答应着我姥娘的话。


    我们去大姨家大门口儿等大姨。大姨把她的自行车从家里推出来,在我们前头骑着。新筑的水泥小路的两旁,全是白茫茫的塑料大棚,散发着陌生又熟悉的家乡的气息。太阳从东方升起来了,塑料大棚映着太阳的光芒,像是波光浩渺的海水一样。大姨头上戴着一领红色的包头巾,身上穿着枣红色的棉衣和紫色的大围裙。很多年没见,我大姨除了老了一些,其他的,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我大姨要去赶集算卦,我们就跟她一起去。


    我跟我妈妈说:“俺大姨都七十多了,还能骑着洋车子赶集算卦。”


    我妈妈说:“啊,恁大姨一天不落,刮风下雨,恁大姨都去。”


    我笑着说:“俺大姨赶集算卦可赚了钱了。”


    我妈妈说:“她自己舍不得花。她就带个保温壶,里头要么装着水要么装着她烧的糊豆,提包里揣上一个煎饼,这就是她今天的饭。”


    我说:“我觉得大姨每天去算卦,也是因为她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吧。她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我妈妈说:“恁大姨养的一儿一女都成家了。恁两个小老表的工作都被恁大姨安排地明明白白的。”


    我说:“那姊妹俩小时候,大姨一让他们写作业,他们就拿着红色的圆珠笔在书上画苹果。”


    我妈妈说:“人家小燕现在在医院里上班,也生了孩子了。恁表弟,在电力部门工作。人家一个小丫头哭着闹着非要跟他,人家现在都有两个孩子了。”


    在我的印象里,我那个小表弟是有些其貌不扬的。比他生地要好地多的多的我的弟弟,婚事还没有着落。这不能不说是因为我家里太穷的原因。


    大姨对我家的事倒是颇为着急:“恁妈,拿恁姊妹两个的事儿也不上心。我早就跟她说了,恁弟弟还得培根儿,她就是不听。恁弟弟还没结婚,她也不急。我上回给恁小弟介绍了个小丫头儿,恁弟弟还不同意。他要是同意的话,恁家没有屋,我把我的屋借给恁,好给恁小弟说个媳妇。”我妈妈跟在我大姨后头,袖着手儿走路,不吭声儿。


    我觉得我大姨的话言之有理。我就悄悄问我妈妈:“妈妈,俺大姨说的事儿,你不给俺小弟办的?”


    我妈妈皱着眉说:“她算地不准。好几回,她算得都不准。她给恁小弟说的对象,是个神经病。我想愿意,恁小弟说不行,以后神经病犯了,怎么弄的?她说她借屋给咱,咱能借吧?她能永远给咱住吧?不管乎!”


    我说:“俺大姨都那么大年纪了。还天天去赶集。自己挣的钱也舍不得花。”


    我妈妈说:“恁大姨的日子也不好过,两个小孩儿都不孝顺。也怪恁大姨,嘴臭,爱骂人,恁表妹来看看她,都让她给骂走了。”


    我说:“大姨把他们养活大了,就是骂他们两句,他们也不能记仇啊。她都那么大年纪了。”


    我妈妈说:“恁大姨还想再抱养一个孩子来,她还想让我去给她带孩子,她说她给我工资,我不愿意。恁大姨的脾气,我受得了啊?”


    我说:“俺大姨都恁么大年纪了,怎么还想着养个孩子的?”


    我妈妈说:“恁大姨,也是迷了,都七十岁的人了,还想再养个小孩儿。人家红喜因为这个都不理她了。她去红喜家,红喜都不给她开门。都是红喜他对象去开门儿。”


    快过年的时候,我妈妈带着我弟弟出门儿去相亲了。


    我妈妈回来的时候,笑得喜气洋洋地:“恁国佩三爷爷、三奶奶给恁弟弟介绍了对象,叫杨倩,是东夫镇上人家的闺女,27岁了,在农村来说,也是老姑娘了。听说她娘家可阔了,家里楼上楼下有十二间门面,两个哥都成家立业了,只有她一个闺女跟着她娘。人家自己也很能干,每天起早贪黑卖菜煎饼,特别能吃苦。”


    “咱家恁么穷,还没买房子。人家是看上俺小弟什么了呢?”我说。


    “人家什么都不图,就图恁弟弟长得好。”我妈妈喜滋滋地说。那时候,我弟弟还没有发福,身材很好,穿上我给的那件黑大衣,确实是一表人才。他自己又买了几件好似特种兵穿的黑色的衣服,还有好似军人穿的大皮鞋。那时候,他确实有几分姿色和风度。


    我就在家里住着。我弟弟怕我冷,把他自己的床垫给了我铺上,他自己睡个铺了一层薄苫子的木板床,冻得直咳嗽。我要把垫子给他铺上,他也不肯,直说:“够了,够了。不冷。不冷。”


    年三十儿下午,我妈妈说:“出过门子的闺女不能在娘家过年,对娘家不好。你去青羊山街上找家宾馆住吧。这里头有说道的,‘不过端阳,死她同床。不过十五,死她婆母,不过初一,死她自己。’”我听了一愣。没想到我妈妈会对我有这样的要求,我知道,我妈妈迷信严重,这是我不能拒绝的。


    虽然我以前就听我奶奶说过,出过门子的闺女不能在娘家过节,必须在婆家过节。但是,等到我妈妈拿这古老的天条来要求我,我心里还是有点失落。说白了,谁回家过年,还不是图个团团圆圆,过得还不是大年初一那一天。我既然回了娘家,我妈妈却不让我在娘家过年,要把我赶到镇上,让我住宾馆。大年初一不能回娘家,我这个年还不是过得孤孤单单,冷冷清清吗?


    我妈妈怕我不高兴,又找补说:“老俗语是这样说的,在娘家过年不好。不一定是对谁不好。也可能是对俺不好,也可能是对你不好。”


    我说:“主要还是怕对恁不好。我自己才不在乎这个。我如果不出去住,不仅你不会同意,更不能过了鸿雁这一关。他还要子孙兴旺的。”我知道,我弟弟肯定也是赞同我妈妈的意见的。他这几年经常回山东我姥姥家,跟我大姨学了一套鬼鬼神神的说法。何况,他还未曾婚配,自然对这个说法是计较的。于是,我简单地收拾一下东西,拉上行李箱,就坐着我弟弟的老虎车上路了。


    大街上,很多店铺都关门了。我弟弟拉着我的行李箱走在前头,他在积极地帮我找宾馆。我跟着他的脚步,我觉得我们不是一家子,我是被他押送的囚犯,非要送到指定的地点。终于,我们找到了一家叫“祥宇宾馆”的地方,那家子老板娘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女人,面相也和蔼。我到柜台前拿出身份证做了登记,交了一天的钱和押金。钱不贵,毕竟是镇上的宾馆,一天只要七十块钱。


    交钱以后,我弟弟就走了。我一个人进了宾馆,插上门,开始打扫卫生,收拾东西。我打扫好卫生后,锁上门,来到楼下。附近有一家还没关门的超市,我进去溜达了一圈,买了几包酸辣粉,和薯片。这就是我的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和初一的年饭。


    回到宾馆的时候,老板娘看到了我,热情地招呼我说:“我煮了饺子,给你盛一碗吧?”


    我说:“不了!不了!不用麻烦了!谢谢!谢谢!”


    老板娘说:“别客气哈!你要是吃的话,我给你端一碗过去!”


    我说:“真不吃!谢谢!谢谢!”说完,我回到宾馆,把门反锁上,打开电视,一个人坐在被窝里看起了电视。说实话,除了不能回家,除了一个人,宾馆里的环境比我家要好的多。我拿着遥控器找了找,找了一个叫《情满四合院》的电视剧,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大年初一的时候,我妹妹给我发来了信息:“姐,新年快乐!我去看看你去吧。”


    我说:“不用了。你们好好过年吧。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们来了反而不好。你忙你的,带着三个孩子好好过年吧。”


    我妹妹说:“那好吧。你也快快乐乐的。”


    我说:“好的。”


    快到晌午的时候,我弟弟来了,给我带了一塑料袋子吃的。是我妈妈打发他送来的。我打开一看,无非是我买的苹果,点心,还有瓜子。我哪个都不是很想吃。等我弟弟回去了,我还是自己一个人认认真真地看电视。等初一下午,我弟弟就来接我了。


    过完年,我弟弟跟我妈妈说:“倩倩要来咱家给你拜年。”


    我妈妈说:“行。人家倩倩要来,咱还能不让人家来啊。”


    我说:“咱家还没有桌子。”


    我妈妈说:“那鸿雁赶紧去买个桌子。”


    鸿雁说:“咱家也没有电视。”


    我妈妈说:“那鸿雁赶紧去买个电视。”


    我弟弟去赶集去了,他回来的时候,买了一个绿色的长方形的折叠桌子,和一个黑色的有点老气的大肚子的电视。


    我妈妈把桌子放在平房屋里的正中央,在桌子上头摆了花生、瓜子。她的那些陈年旧物还是几十年如一日地摆着。一个个的化肥袋子码好了摆着,十几年了几乎没有挪过窝儿。那些化肥袋子一个个地都扎着口儿,圆滚滚的,一个一个地从下到上的摞着,像战壕里的沙袋。


    我妈妈一直哀嚎着想要个儿媳妇,可是我觉得她的想法只停留在意念上。实际行动上,她并没有什么样的改变。她依然保留着她屋里的那些破破烂烂,固守着她千年不变的习惯。俺家的天井里也是没有丝毫的改变。她依然固执地坚守着她的意念。她知不知道,找一个儿媳妇不是找一只耗子或是一只猫。一个人是有审美的,一个姑娘家是喜欢干净整洁的。我妈妈嘴上心里想着要一个儿媳妇,可是她并没有为她的儿子打造一个温暖的爱巢来吸引那些观望的小鸟。


    “妈,咱家的那些破东烂西的还没处理啊?”我问,“俺小弟都找了对象了。人家小丫头来看到,不嫌难看啊。”


    “哪事儿哎。都卖了。我跟鸿雁一块儿去卖的。卖了满满两拖拉机!”我妈妈说。


    “我怎么看着一点儿都没少的。”我说。


    “卖过了。要不比这还多。”我妈妈说。


    倩倩既然来拜年,那就要给见面礼,我妈妈给两千,我给一千。


    初二那天,倩倩来了。我弟弟买了一挂小鞭,在大门口“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我家连门儿都没有的黄土地的大门口儿立马腾起一阵蓝色的烟雾。倩倩来了,我们赶紧迎接。我们把她簇拥着接到平房屋门口儿。倩倩朝着我妈妈纳头便拜,嘴里说着:“给俺婶子拜年!”


    我妈妈戴着一顶绛红色的毛线帽,面上挂出我不太熟悉的仿佛是佘老太君似的微笑:“我的小儿噢!”


    我妈妈的脸笑得像朵立体的牡丹花。我在一旁觉得那笑容有些奇怪,那一声“我的小儿”也很是虚假。我妈妈是巴望着我弟弟结婚,但她对这个陌生的倩倩断没有什么特殊的疼爱和喜欢。


    我们赶紧扶倩倩起来,我妈妈拿出用红纸包着的三千块钱的压岁钱,倩倩故作“不要不要”,但是倩倩照例是要收下的。我们也断没有不让她收下的道理。


    我笑着跟倩倩搭话,倩倩盯着我说:“俺姐恁好的。”


    我定睛瞧了瞧,发现这个倩倩也不怎么好看。比我还要不好看。她有着大大的但是突出的眼珠子,鼓鼓的脾气应该不小的嘴巴,让人想到蟾蜍。她涂着白霜,面色红润,面带凶相,总体来说还算富态。倩倩拜了年,略坐了一下,就被我弟弟簇拥着走了。倩倩不在我家吃饭,我弟弟带她出去吃。


    此后,我弟弟每天骑车去跟倩倩见面,陪着她卖菜煎饼,陪着她说话,带她去逛街,给她买衣服,请她去市里玩,请她吃火锅,吃大餐。我弟弟虽然家里没钱,自己没钱,但是对女人挺大方,很舍得花钱。我妈妈当然是力挺他的恋爱。每天早上,我妈妈笑嘻嘻地站在大门儿口儿,看着我弟弟推着电动车出门儿去找倩倩,仿佛是看着奉命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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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将军一样。到了晚上,我妈妈又站在大门口儿翘首以盼,等我弟弟冷呵呵地趁着夜色回到家里,搓着手,跺着脚,来跟她汇报战况。


    我弟弟带来的都是好消息:“倩倩说了,以后就在她娘家住着,她好做生意。倩倩妈妈也喜欢我,我一去,她就热乎乎地跟我打招呼,跟我说,鸿雁你来了。倩倩去忙活,我就跟她妈妈说话。”


    又过了几天,我弟弟回来跟我妈妈汇报,我们都洗耳恭听。


    我弟弟像个得胜回朝的将领。他搓着被寒风吹地通红的骑电动车的双手,嘴里哈着热气说:“嗨!今天又近了一步。我跟倩倩握手啦!”我妈妈像听到捷报一样喜不自胜。


    这时,我弟弟住的单间里,电话响了起来。是国佩奶奶来询问情况了。我妈妈乐得像个孩子似的赶紧飞奔过去:“喂,三婶子啊。我跟您汇报个好消息!鸿雁今天跟倩倩握手啦!”


    国佩奶奶也跟着连声称贺:“好好好!我跟倩倩妈妈也说的,鸿雁是个好孩子,你们好好谈,以后踏踏实实过分好日子。”


    “谢谢三婶子金口玉言!”我妈妈显得情绪高昂,心情激奋。大概是等着我弟弟获得全面大捷。


    不几天,我弟弟回来又跟我妈妈说,倩倩要带他去见她哥哥,她哥哥在县里住。我们赶紧给弟弟支招儿。


    我说:“你配副眼镜吧,这样显得斯文。你天天穿这一身,不行的,再买套衣服吧。”


    我弟弟说:“那也行。”我就陪他去买衣服。


    我们走在去西山头的路上,我弟弟拿着手机,走在前头,一边得意地吸着烟,一边给倩倩发信息。


    我说:“你不要吸烟啊,吸烟对身体不好。”


    我弟弟说:“倩倩都没管我,你还管我!你算老几?”我就不吭声儿了。


    我弟弟给倩倩打电话了:“喂!姐!你在干嘛啊?”


    我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只见我弟弟嬉皮笑脸,眉飞色舞地跟对方说话。


    我说:“倩倩比你大是吗?女孩子总是喜欢被呵护的,她比你大,你也不要叫她‘姐’。你一口一个‘姐’的。哪里还有恋爱的味道啊。”


    我弟弟说:“你不懂这里的道道儿。我就是要装地嫩一点。这样才好!”我又不吭声儿了。


    我们到了镇上一家服装店,我弟弟看上了一条牛仔裤,我给我弟弟付了钱。他又看上了一件羽绒服,又等着我去付钱。我说:“我手里钱也不多了。你自己付吧。”我弟弟只好自己把钱付了。


    我弟弟跟倩倩一起去她哥哥家,回来以后跟我们描述见大舅哥的情况,当然是一切良好。


    “我跟她哥聊地正热乎呢,倩倩就要喊我走了。我说,我再跟大哥聊几句儿。她大哥也很喜欢我。”我弟弟说。


    “好好好!”我妈妈听了又是很高兴,一切胜利在望。


    一天晚上,天已经上了黑影儿了。我妈妈去地里干活还没有回来,我弟弟在跟倩倩打电话。


    “你明天一大早就要去进货啊?进一次性的碗?一次性的筷子?哦。那明天一大早我就去恁家帮你。”我弟弟说,“就是离地太远了。十里路呢。等结婚以后就离地近了。嘻嘻!”


    “俺妈妈还没回来。嗯,我自己搁家的。”我弟弟跟电话那头儿的倩倩说。


    我蹲在屋门口儿的地上,离我弟弟有几步远。我以为倩倩听不到。就见缝儿插针地问了我弟弟一句:“咱妈妈还没回来啊?”


    大概是被倩倩听到了。她生气了,不理我弟弟了。


    “倩倩不理我了。”我弟弟说。他紧跟着试图跟她联系,对方却是怎么都不肯接电话。


    “倩倩生气了?她以为是其他女孩子了?”我说,“那你赶紧跟她解释一下,就说,刚才说话的女声儿,不是别人,是你大姐。”


    我弟弟说:“解释了,没有用。倩倩不理我了。”我弟弟一下子从阳光灿烂变成了阴云密布。


    我也很着急,我说:“对不起啊。小弟。”


    此刻,我弟弟早已从意气风发的大老虎变成一只萎靡不振的病猫了。


    他耷拉着脑袋低声儿说:“没事儿。没事儿。”他盯着手里的手机,继续上下求索地给倩倩发着信息,不住地跟倩倩解释着。我也跟着干捉急。我知道,倩倩是我家的幻想中的大少奶奶。她的存在,是我妈妈跟我弟弟的喜悦和希望之所在。取悦倩倩,兹事体大。惹怒了倩倩,罪莫大焉。我弟弟的婚事如果因我而闹掰。我可就成了我家的罪人了。我在心里捏着一把汗。希望我弟弟能早点跟倩倩接上弦儿。即使他们俩儿以后再因其他的事闹掰,那也不关我事。总之,不要在我的手里闹掰。


    不一会儿,我妈妈扛着干活的家伙从地里回来了。她看见我弟弟垂头丧气地,就问我弟弟:“怎么回事儿啊?鸿雁?”


    我弟弟说:“倩倩不理我了。打电话也不接。发信息也不回。”


    “是吗?那是怎么回事儿啊?”我妈妈惶惑地说。


    “我见你还没回来,我就问了一句‘咱妈还没回来的’。可能被倩倩听到了,以为是其他的女孩子了。”我跟我妈妈解释说。我知道,我娘家假象中的大少奶奶生气了。我是罪魁祸首。我得勇担责任,不能抵赖。


    “也怪我。我嫌多事儿,我就跟倩倩说的,就我自己搁家的。”我弟弟说。


    我妈妈瞬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确实是我的责任。她也没好气地怪我道:“都是你!人家原来好好的!”


    我说:“我又没说什么。就说了一句,‘咱妈怎么还不回来的’,倩倩就误会了。”


    我妈妈像瘪了气的皮球。她沉着脸说:“吃饭吧!”她自己跑去院子里“呱啦呱啦”地洗手去了。我也小心翼翼地端着碗去锅屋盛汤吃饭了。


    我妈妈耷拉着脑袋捧着饭碗低头喝汤。我弟弟伤心抑郁,无心吃饭,一个人默默地上了床,蒙着被子,边跟倩倩发信息边难过,谁也不理了。就这样,我们家里变得阴沉沉的。我和我妈妈谁也不说话,我们就这样默默地喝了汤,吃完了饭。各自回屋去睡觉了。


    半夜,我还在熟睡中。咣当一声,我弟弟房间的门响了。我弟弟捧着手机跑了出来。他跑到天井里,朝着堂屋里头的我妈妈大声欢呼说:“妈!妈!倩倩给我发信息了!我给她解释清楚了!倩倩给我发信息了!”


    我妈妈听了,隔着门儿高兴地说:“倩倩发信息了?好!你跟她好好解释解释,让她可别生气了。”


    我弟弟说:“解释了!她知道了。”


    我听了也如释重负,阿弥陀佛!我的妈!我的罪过终于解脱了。我们家又开始欢天喜地了。


    我弟弟又开始每天上班一样去找倩倩,又给倩倩、给倩倩家花了不少钱。


    一天晚上,我弟弟回来以后,带回来小半袋子带壳的生花生:“倩倩妈妈给的。”


    我妈妈像得到了赏赐一样,非常高兴:“倩倩妈妈亲自给的花生,说明她认可你。”我妈妈说。这简直是御赐的花生。我心里想,还不是靠我弟弟给人家花钱换来的。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了快元宵节的时候,大家都要去上班了。我弟弟不能陪着倩倩坐吃山空,还要奔赴苏州上班。情人节,妇女节,都给她寄了礼物。


    但是倩倩的态度逐渐冷了下来。我弟弟再去找她的时候,就开始找不到她了。


    “倩倩去参加同学聚会了。”倩倩妈妈告诉我弟弟。我弟弟只好失落而归。


    “什么同学聚会啊!”我妈妈说,“秋天的时候,我搁大山冈,看到一群人搁大山冈那来,男男女女,一群人,又吃又喝,又唱又跳,搂搂抱抱,临走了,留下一堆汽水包。”


    倩倩去同学聚会了,我弟弟只好三顾茅庐,择吉日再次登门。


    等我弟弟下次再去的时候,倩倩的身边多了一个男人。原来又有人给她介绍对象了。


    我弟弟去找倩倩的妈妈。倩倩的妈妈跟我弟弟说话也不高兴了:“你给倩倩也没花多少钱。她想买个电脑,你都没买。”


    我弟弟掐指一算,自从年前到年后“五一”,这半年的时间,他带着倩倩吃火锅,买东西,加上压岁钱见面礼,杂七杂八的,万把块钱下去了。倩倩也就跟他牵了牵手。女方一句这不好那不好,这段感情连同这万把块钱就一起打了水漂。


    我妈妈深表遗憾。


    我弟弟说:“你也不要遗憾。她也不喜欢你。上次拜年,她到了外面跟我说,‘恁妈妈跟痰迷(神经病)似的。’”


    我妈妈听了正色道:“这个小丫头,原来是这样说我的!”她立刻变得不喜欢倩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