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是坦率的生物，一旦喜欢，就会迫不及待地摇尾巴。


    特别喜欢的时候，就恨不得扑上来狠狠舔你的脸。


    小狗仰头看着自己的主人，黑乌乌的眼睛比任何一个信徒都要虔诚，但这种虔诚到了极点过了线，就变成了冒犯。


    乌瑟笑了，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愉悦地说道：“你现在这副想要以下犯上的眼神，真不错。”


    虽然这毫无疑问是在冒犯王的威严，但不得不说，他喜欢她现在的样子。


    眼里心里只有他，极致的爱恨都归属于他。


    他的狗，当然就该这样。


    林靥星把下巴放进他的掌心，他的体温低，手掌也冰凉，适合给她沸腾的大脑降温。


    “我现在的眼睛不会很奇怪吗？”


    “奇怪在哪？”


    “像女鬼。”


    乌瑟托起她的脸，仔细打量那双纯黑色的眼睛。


    石头一样的深灰眼眸失去了高光和眼白，被黑色彻底占领。


    “比起女鬼，更像另一种生物。”


    听到这话，林靥星茫然地歪了歪头。


    乌瑟想，更像了。


    他捞起她那只躲躲藏藏的鬼爪，捏着玩。


    把小狗的胃口吊得高高的，国王陛下才屈尊降贵地说出了答案。


    “没有眼白的除了鬼，还有撒娇的小狗。”


    林靥星被这理论震惊到了，“是、是这样吗？”


    她这副怪物的模样居然在他眼里像小狗？


    这绝对是安慰吧……


    瞧见她眼中的不信任，乌瑟冷哼一声，在虚空里点了点，细微的机器启动声响起，一道巨屏落下。


    他随便在网上搜了一张幼犬图点出来。


    巨屏照片就这样怼到了林靥星面前。


    照片上是一只小土狗，毛绒绒的极其可爱，下垂的狗狗眼萌萌地看着镜头。


    最重要的是，小狗崽的眼白极少，但不影响它可爱到心颤。


    乌瑟摸着自家狗的头，抬了抬下巴，“你就说像不像。”


    林靥星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所以在陛下眼里，她这双鬼变的眼睛就和屏幕上的小狗一样可爱。


    呜，陛下真的好温柔。


    她一下子安心了，连瞳孔都有高光了。


    抬起头看着乌瑟，无形的尾巴摇个不停，那模样看起来更像狗了。


    小狗总是擅长用湿漉漉的眼神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想贴贴，想摸头。


    依赖你的是它，但也不影响它拿捏你。


    乌瑟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惹来小狗的呜咽声后，才抚摸她的头发，安抚她。


    金色的眼睫毛轻颤，浅色的金眸像月光一样，看着她的眼神格外温柔。


    今晚的陛下，比起太阳，更像月亮。


    温柔得她想落泪。


    她哼哼唧唧地用头去顶他的手，毫无章法地蹭来蹭去。


    乌瑟瞧她这模样，沉吟道：“你头痒？”


    林靥星：“。”


    林靥星：“……不是头痒。”


    其实她只是想撒娇。


    哼哧了半天，小狗难得有些脸红。


    乌瑟瞧她那扭捏的模样，捏住她的脸颊。


    软乎乎的脸颊肉在他手里像棉花娃娃一样被捏来捏去。


    陛下捏爽了，根本不打算放手。


    她被他捏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耳中传来他平静的声音：“不舒服就说，抱怨也可以。”


    林靥星觉得很神奇，陛下的性格总在傲娇和直率之间切换。


    有时候她觉得陛下的嘴能硬到地老天荒，但有时候她又觉得陛下比任何人都要直率，特别是表达自己的需求上。


    这让林靥星很羡慕。


    因为她在表达自我情绪上，总是格外的犹豫不决。


    但是此刻月光很温柔，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陛下收起了平时高傲的尖刺，这样亲密的接触像沉浸在温水之中，让她卸下重担。


    陛下的目光看不出情绪，如此的冷淡，对林靥星来说却刚刚好。


    没有审视，也没有期待。


    月亮如此伟大，自然不会在意渺小人类的僭越。


    说出来吧。


    她听到自己内心的呼唤，鼓起勇气，小声说道：“我是在……撒娇。”


    说完这句话后，她就不敢看他了。


    害怕他的眼神变得陌生。


    如果被嫌弃怎么办？


    正惴惴不安，她感觉自己额头一凉。


    他的掌心贴在她的额头上，轻笑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纵容，“你撒娇的方式可真是别出心裁。”


    伟大的国王没在意她的小小怪癖，轻按她的头，“想撞就撞吧。”


    他的语气带着亲昵，让林靥星有勇气抬头看他。


    迷离的月光下，朦胧的浅金色在少年俊美的面容上落了一层纱，连那总是傲慢的笑容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被包容了。


    林靥星抿唇，又忍不住用头撞了他一下。


    没办法，她不习惯撒娇，也不知道怎么跟人撒娇，完全靠本能在反应。


    在林靥星的意识里，人类都很脆弱，如果对面是其他人，她肯定会收住力气。


    但面对乌瑟的时候，这点收敛就毫无必要了。


    强大的陛下能包容她的一切。


    乌瑟饶有兴致地看小狗变小牛犊，等到她再一次撞来的时候，他突然放下了手。


    林靥星没收住力，直接撞进了他怀里。


    坏心眼的国王环住她，把自投罗网的小狗抱了个满怀。


    突如其来的紧密拥抱，让林靥星大脑变得混乱。


    和上一次不同，这次她是整个人都埋进了他的胸膛，脸直接和他的胸肌正面接触。


    结实的肌肉不是想象中的雕塑质感，冰冷但充满了弹性。


    就算变成了鬼，好身材就是好身材。


    陛下的心胸很是……宽广呢。


    林靥星的脸都烧了起来。


    手不知道该怎么放，特别是自己那只鬼爪，她根本不敢动。


    这样浪漫的拥抱里，突然出现一个怪物爪子，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


    乌瑟感应到她混乱的情绪，“你在想什么？”


    “原来鬼的肌肉和人类一样软啊。”


    她以为会跟石头一样硬。


    乌瑟闻言，露出渗人的微笑：“哦，你摸过其他人的肌肉？”


    凛冽的寒风吹过，林靥星毫无察觉，老实地说道：“不是摸，是揍。”


    寒风瞬间停滞，气氛重新变得温馨。


    乌瑟的微笑也变得真挚起来。


    “格斗是个不错的爱好，我也喜欢。”


    林靥星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打架跟爱好没什么关系。


    主要是为了打工挣钱，还有处理跟沐妙相关的争端。


    她似乎总在奔波，但永远没有归处。


    冰冷的手指划过后颈，她抖了一下，往他怀里埋得更深了。


    “笨狗。”


    今晚的陛下，连嘲讽都带着温柔。


    他的怀抱没有爱情小说里常说的温暖，冰冷的体温时刻提醒着她，拥抱自己的并非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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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怪物又如何呢？


    林靥星想，反正她也不是正常人类。


    一直放在一边的鬼爪突然被握住，她怔了怔。


    少年完美的手握住骇人的鬼爪，对比是如此的明显，让她挪开了眼神。


    可他不给她逃避的机会，就这样牵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背上。


    “怎么又忘了拥抱的方法？”


    少年收紧了环住她的手臂，下颌搁在她的头顶，将她圈拢在自己的世界里，理所应当地说道：“现在这样，才算拥抱。”


    对于野兽本能强的人来说，背是极其敏感的部位。


    看着狰狞的鬼爪亲昵地落在他的背上，林靥星吸了吸鼻子，又想哭了。


    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通过链接传递而来的酸涩，让乌瑟皱了皱眉。


    不喜欢拥抱？


    但那酸涩中又带着甜意，好像也不是厌恶的意思。


    乌瑟想起贝莱克那家伙经常念叨的“女孩子的心思总是捉摸不定，时好时坏。”


    从没有哄过人的陛下蹙眉，不知道怎么让她开心。


    乌瑟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你现在想要什么？”


    人类这种欲望生物，只要实现了欲望，就能开心吧。


    想起她之前许的愿望全是跟别人相关的，神子大人顿了顿，决定加上限定词。


    “必须是你自己的欲望，和其他人无关。”


    他才不关心其他人类的死活。


    林靥星埋在他怀里，闷闷地说道：“那我说了，你不准嘲笑我。”


    乌瑟挑眉：“嗯哼，命令我？”


    他揉了下她的头发，“不过看在你今天够乖的份上，给你命令一下。”


    林靥星憋了半天，才小声说道：“我想去海里捞月亮。”


    虽然莫名其妙，虽然毫无意义，但这一次无关其他人，只是她的欲望。


    冲动说出口后，她就有点后悔了。


    救命，大半夜去捞月亮，像什么行为艺术。


    “行，你喜欢哪边的海？”


    乌瑟果断的回答让林靥星懵了一下，“可我刚洗完澡。”


    乌瑟完全不在意这点小事：“回来再洗一次。”


    林靥星开始犹豫：“吹头发会很麻烦……”


    “法术一秒搞定。”


    乌瑟根本不给她继续纠结的余地，干脆把她抱了起来，直接瞬移到了海面之上。


    尚在犹豫中的林靥星只觉得眼前一花，就看到海上明月，和平静无波的海。


    “等——”


    “噗通！”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抱着一起落进海中。


    深沉的海水淹没了她，她下意识就想起了那年冬天的河水，冰冷刺骨，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脱离。


    她闭上眼，无法遏制地往下沉。


    突然腰上一紧，她的耳边响起乌瑟低沉的声音，“睁开眼。”


    林靥星恍惚地想道，可是睁开眼，会看到狰狞的鬼脸。


    “林靥星，睁开眼。”


    他一念她的名字，她那些怯懦瞬间就消失了，只剩下执行命令的本能。


    睁开眼睛时，她以为自己在梦境之中。


    本以为暗沉的海水被光照亮，饱和度极高的蓝色进入眼中，眼前的世界变得缓慢，仿佛置身梦境。


    海水温柔地包裹住她的身体，她发现自己可以在海中呼吸，甚至可以说话。


    无数的月光穿透海水，聚集在身边人的手上。


    那月光太过温柔，让高傲的太阳神子都变得触手可及。


    太阳抱住她，带她朝更深的海中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