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寻他

作品:《归宁

    她腕上的伤口只是纱布轻轻裹了一层,渗出的血尤其明显,谢矜盯着她,掠过她周身的刀伤。


    陆莜宁想用蛮力挣脱他,却也顾忌他心口那道伤,到底只能问:“殿下是想问我明明知道,纪侍郎有的是办法派人过来救您,却为何要驱驰千里来奔吗?”


    他不说话,也不放开她,像是默认,陆莜宁静静望着他很久,而后短促一笑。


    “如果殿下想要知道”她眉眼染了点笑,不过那笑却是带着自嘲和讥讽的:“我可以告诉您,很可笑,我想要保护的人,都想保护您。”


    她眼角竟然隐隐渗出泪光,谢矜在她臂膀上的力道松了些许,陆莜宁趁势一把抽出手臂,向后退了好几步。


    她背过身子,徒留给他一个瘦削背影,后背之上亦是血痕缠绕,谢矜心尖那抹隐痛,再也压抑不住。


    “殿下受伤那日,我远在千里之外,痛到呕了血,那时我捂住心口蜷缩在床,望着天边的明月,恍惚间突然明白了,我和殿下是不一样的人,我给殿下种下同心蛊,是何其的不自量力。”


    “殿下您以为我不知道吗?您这一刀是故意受的这么重的,不全是为了戏要演的多么真,而是您心中有愧,您手握二十万大军,却只能看见他们死在眼前,您当是痛苦之至,您那时存没存死志,只有您自己知道。”


    谢矜不曾想叫她看的如此剔透,突然苍凉一笑,沙哑道:“他们难道不是因我而死吗?”


    陆莜宁呼吸一顿:“殿下的命确实金贵,但也未必有这么值钱,您凭什么想用一死去还刑场之上那么多人的性命。”


    “民女输了”她嗓音沾了点涩,透过帐间缝隙一点,看清外边的风雪。


    她很轻叹了口气:“我有解蛊之法,却未解,而是走了这么一遭。”


    谢矜喉结滚动,从京城到幽州,千里之路,埋伏众多死士,她一个人,一匹马,中间的艰辛,到如今也曾向他吐露一个字。


    帐外风雪声隐约透入,她望着那缕微光,轻声道:“殿下与民女,终究殊途。可我觉得,您与我一样……都有些可怜”


    帐内正在焚烧的油灯火星突然迸溅出,一阵的噼里啪啦,谢矜望着她的目光,几乎眼将她凿穿,眼底的寒潭已然四分五裂。


    这世间说他谢矜可怜之人,除了她怕是找不到第二个。


    天潢贵胄,姿容绝世,战功赫赫,权势滔天,那一点和可怜沾的上边。


    这明明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可更可笑的是,这笑话竟如一根细到几乎看不见的针,扎进他的心口,因为,他竟然也未曾否认过。


    自己是个可悲的人。


    “从何说来?”他语调很低,带着不屑


    陆莜宁转身,回眸迎上他的视线,她有双极为好看的眸子,里边好似有天地四时万物,而这里边自然也包含他,她看的很透:“我们都是连死都不配的人”


    谢矜凝着她,到这一刻,他才真正读懂了她。


    他的这条命底下是白骨累累,忠臣良将匍匐在他脚底,化作一杯尘土,只为托起他。


    而她,她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如今好像也叫他窥得了一二。


    陆莜宁接着眉目微垂:“民女不敢逾矩劝殿下放下仇恨,殿下要做之事,民女的蛊虫只会是个累赘,民女救殿下,一为让殿下记住,殿下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殿下不能死,望殿下往后保重身体,二来”她话至此戛然而止,似在思索


    一股奇异的的微弱不安,悄无声息攀上谢矜心口。


    “二来”他呼吸停滞一瞬,幽幽问:“是为了什么”


    陆莜宁重新开口,取出染血玉佩:“为解开蛊虫,从此我同殿下各走一边,所有恩怨到此为止。”


    到止为止这四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的刺痛他,叫他心头火猛窜。


    面前毕恭毕敬递上来的玉佩,显得如此碍眼。


    “到此为止?”谢矜重复着这四个字,反手打落玉佩,语气里没有一丝暖意。


    她耐住性子,也不去看那玉佩:“殿下不是听不懂我话的人。”


    “所以?”谢矜逼近她,执拗地拉住她。


    因为拉扯,心口的剧痛同样传到陆莜宁身上,她疼得蹙了眉头,不解地望着他,眼里满是漠然:“殿下,民女的话还说得不清楚吗?”


    他最不喜看到她这副样子,短促冷笑。


    “徐光念,霍疏眠……是因本殿而死。可本殿现在问的是你!”谢矜的声音沉冷,他猛地举起她缠着纱布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心口寝衣,瞬间又洇开一抹鲜红,逼她直视:“你为何要来?你输在那里?”


    “谢矜!”陆莜宁当即打断他,瞳孔颤动。


    “我在问你!”谢矜毫无征兆地,一把撕开自己心口染血的寝衣,抓着她的手掌,狠狠按上那道狰狞的、尚未愈合的伤口。


    温热的触感瞬间包裹了陆莜宁的指尖,感受到他胸腔里那磕重新,疯狂跳动的心脏。


    陆莜宁大惊,拼命想缩手,怒喝:“谢矜!你疯了!”


    “我疯?”他被气的冷笑,手上力道更重,仿佛要将她的骨血按进自己的胸膛,凤眸泛红:“是你千里来奔,闯进我的大营,是你让我醒来就让我,看到你这满身为我受的伤,你现在想用一句‘到此为止’把我打发回原位?你告诉我,我们之间怎么止?!”


    “那殿下想如何!”


    “反正不是像你这般懦弱,至今不敢告诉我,你心中所想!”


    两个人,两双眼,就这么相对着,帐中二人呼吸纠缠可闻,谁也不肯退一步。


    等在帐外送药的右浊满面土色,同纪唯年遣过来的人对了一眼,忙道:“我们殿下同归宁姑娘有旧情要叙”


    那人叹气摇头:“世子殿下重伤未愈,不可如此动怒呀”


    右浊怎么也扯不出一个笑,仰头看着这一夜突然起来的风雪,心道。


    归宁姑娘何不是满身的伤,自家殿下千不该,同她吵。


    帐外风雪漫天,一片白皑皑,帐内气氛紧绷,叫人喘不上气。


    “松手”陆莜宁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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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矜不应,她加重眼神:“我请殿下松手。”


    手腕上的力道松了松,她一把抽出,而后退了好几步,几乎已经到帐门口。


    “我该如何想你?”陆莜宁背对着他,沉重的疲倦缠绕在身,她喃喃像是问他,也像是问自己:“殿下,你想让我该如何想你?”


    西京刑场之上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也回想起梦中的场景。


    “同心蛊,民女一定要解,也请殿下成全,也方便某天殿下杀了我这个大概知道了您身份的人。”


    “倘若本殿不愿呢?”


    陆莜宁不想与他多费口舌,伸手准备掀起门帐边离开,风裹着雪吹进一点帐内,帐外的右浊以为有人要出来了,忙退到了一旁


    可惜了,并未有人出来,因为陆莜宁刚碰到门帐。


    下一刻,却被人猛地拉入怀中。


    沉冷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她心头的火气陡然窜起,开始用力推他、挣他。然而谢矜仿佛未觉,只将她箍得更紧。


    “宁宁。”他低声唤她,这是他第二次这样叫她,第一次是在雍州逢场作戏,第二次是在这里,像是服了软。


    陆莜宁僵住身体,随后一动不动。


    随后,他再度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你确实该怨我的。”


    这句话在她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帮助过她的,母亲的故友,怀着身孕的表姐……她知道不是他的错,可为了保全他,她持着能调动禁军的令牌,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赴死。


    她救他、宽慰他、愿他平安是真心,可心底那无处安放的怨怼,也是真的。


    这被她压抑心底的情感,终究还是被他看透了。


    “本殿认,我亏欠你。”他继续道,手臂收得更紧:“同心蛊,我不愿解。你若想强解,大可以试试,看我手下的人会不会应允。”


    他略微停顿,帐外风雪的呼啸声似乎在这一刻变得遥远,他嗓音如这风雪一般冷冽:“本殿今日,以性命为注,漫天风雪为证,许你三个诺言。纵是刀山火海,亦为你达成。”


    陆莜宁在他怀里沉默片刻,出乎意料地应得干脆:“好。”


    她微微挣开他的怀抱,转身面向帐门的方向,仿佛能透过那厚厚的毡帘看到外面白茫茫的天地。


    她微微扬起下巴,刑场之景重新浮现,她一字一句道:“第一,我要殿下承诺,若他日成就大业,不诛任何身份的有才肱骨之臣,不伤无辜黎民百姓,还天下一个海清河晏。”


    “可。”他应的干脆。


    “第二,今日一别,你我前尘旧怨,权当两清。将来不论境遇如何,身处何地,殿下皆不可阻我欲行之事。”


    “……可。”


    “第三……”陆莜宁面朝那缝隙里透进的裹挟着雪光的微寒,缓缓闭上眼眸,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先留着吧。”


    帐内一时寂静,只余灯芯燃烧的细微声响,以及彼此间清晰可闻的呼吸。


    风雪在帐外肆虐盘旋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