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

作品:《潇声生宵

    几乎一夜未眠,宋潇声两只眼睛一直睁到天亮才闭上眼,待她醒来已经是午时。


    宋潇声猛地从榻上坐起来,环顾四周早已空无一人,她推开雕窗,就连拴着的马匹也消失了。


    客栈下的荒草被风吹动,制造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人都走了。


    凉意扑到宋潇声脸上,她彻底醒了。


    “……”


    宋潇声垂着眼睛,踱步到厢房正中的木桌旁坐下,这里仿佛还有沈淮竹留下的茶香。


    静坐了一会儿,她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就不免懊恼,沈淮竹觉得她在发热,又请了小二打来凉水为她降温,而自己也无法解释其实就是想到一些东西烧的慌。


    一来二去,体温马上降下来,沈淮竹还是决定在地上搭铺子。


    今早估计是瞧见自己还没醒便没叫她,便带着伏强他们出门去看看水势。


    宋潇声眼睛无意扫到门旁,一双青绿色软缎鞋放在昨日那双牛皮靴旁,走过去将两双鞋靠得拢了些,她终究是没机会穿上。


    宋潇声下楼找掌柜寻了点吃的,又瞧见远处的那条河,心里生出些异样的感觉。


    宋潇声用调羹舀着青菜粥吹吹,随意问道:“那边的河您可曾去过?”


    原本还在擦拭柜台的掌柜动作停了下来,手放在柜台上僵住,煞有其事地盯着宋潇声点点头,“这地儿我前些天去过,有人死那里了!”


    原本正要往嘴里送的勺子在空中停下,盛起的粥也随着这突兀的停止而晃了出来,落到碗里,溅了出去。


    宋潇声怔愣一瞬将勺子放在碗里,把溅在桌子上的残羹给擦去了,她低下头看着没说话,片刻后心里涌出一种强烈的,要呼之欲出的一个想法。


    掌柜见她僵住身子,以为是自己说的话吓到她了,“嘿嘿”一声,有安抚的意味:“不过我那时候没凑近看,是衙门的人在那围着太扎眼了,听一些人说大抵是个丫鬟,也不是在这死的,您也别往心里去,这年头死人才多哩。”


    掌柜捏着帕子的手抬起来对着那河的流向指了指,补充道:“是上游飘下来的,发现的时候已经认不出她长什么样了,只知道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拖到衙门去也没人认领,只好随便找了个地方埋了。”


    掌柜摇摇头,手里的动作又动起来,他回忆起自己路过那里的一天,还是个好天头呢,一群人把衙门的人围住,人多嘴杂,他听到的那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免惋惜道:“说不定才十几岁呢,可惜了没准还能嫁个好人家,哎,逝者已逝,早些投胎投个好人家吧!”


    他抬头看了看坐着的那位女客官,也没嫌弃她不搭理自己,达官显贵是不会在乎这些的,只有他们这些底层的人才知道,这种事情并不少,活不下去的大有人在,隔几天就有人去死,女人死的尤其多。


    掌柜收起帕子,兴致缺缺地离开了。


    宋潇声脑子里滚过掌柜的说的那些话,眉头蹙起,一个结论在心里油然而生,那个女尸,会不会是怜儿?


    这个想法一出,宋潇声的手彻底冷了。


    她得去看看。


    *


    酉时。


    马蹄声渐近,沈淮竹一行人将马匹牵到客栈后方拴上。


    沈淮竹手一动,便牵扯到后背上的伤口,像肌肉都被撕开一般疼。


    伏强见此拿过沈淮竹手里的缰绳,担忧道:“王爷,您回去歇息吧,我把马安置好了马上来为您上药。”


    “不用。”沈淮竹站直身子,拒绝了。


    伏强眉头拧起来,盯着沈淮竹染血的后背,“可是……”


    “我自己上。”沈淮竹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听着不容置喙。


    伏强声音大了些,他从小便跟着王爷,知道他是个什么脾性,知道他不喜欢把弱点暴露在外,但今天这伤若不及时上药定要发炎的。


    伏强沉声道:“王爷你就别自己上了,背后又瞧不着何苦为难自己?”


    沈淮竹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若不是脸上毫无血色会让人觉得他还是同往常一样是个没事人。


    沈淮竹轻声道:“今天都累了,早些休息。”


    语落转身,留下伏强站在原处。


    其他的侍卫凑了上来,见他眉心那个显眼的川字拱了下鼻子,跟他私语:“老大你就别担心了,王爷自有他的打算。”


    “再说了,不是还有夫人么?”


    “是啊,夫人肯定会给王爷上药的,不比咱这些汉子上得妥当些?”


    伏强的胳膊被另一个顶了一下:“莫操心了,操心也没用,你从小跟着王爷也知道他是个认死理的人,说什么做什么,咱凑到他跟前去也没辙。”


    伏强拍开那只搭到自己肩上的手,恶声恶气地回过头盯着他们这些人道:“主子受伤了你们这些做下人的便是这个态度?”


    “那咱还能咋办?王爷的为人大家又不是不懂。”


    “是啊,我们除了这些还能说啥?”


    伏强鼻翼翕动,面色十分难看,吸进来的空气仿佛都是臭的,堆积在身体里散不去,恐怕下一次呼吸就要炸了。


    一些侍卫见此也不说什么了,讪讪转过身子给马喂吃的去。


    伏强深深吸入一口气,黝黑的眼睛死死盯着客栈二层的那个没打开的雕窗,恨不得把那窗户盯出一个洞自己钻进去。


    夫人,呵,整日不务正业的夫人么。他从听到宋潇声强求太子赐婚的那一刻,对这个女人就没有一点好感。


    一个贼,不论原由,也终究是贼,这是一辈子都洗不掉的。


    此时此刻宋潇声听见声响,便知道出去的一行人回来了,早早下楼迎接沈淮竹,刚靠近一些便瞧见沈淮竹面色憔悴,更近一些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宋潇声眉头拧起来,大步走近,那味道更浓了,取代了原先的茶香。


    像沈淮竹自身散发出来的。


    “王爷?”宋潇声见沈淮竹唇干而白,意识到他受伤了,步子不自觉大了。


    “扶我回厢房。”沈淮竹声音沙哑,疼的。


    他没伤及筋骨,只是皮肉被划开了,那滋味一点点往他内里钻,动作大了身子便要抖。


    宋潇声扶住他的胳膊,眼睛下意识往他的背上一撇,顿时瞪大了。


    原本淡蓝色的毛皮大氅上晕开一大片血迹,浓郁的血味从那里渗透出来,叫人看了触目惊心。


    宋潇声扶着沈淮竹上台阶,沈淮竹一声不吭,宋潇声便去瞧他的脸,惨白无色,心里生出些心痛来,抿着嘴不说话。


    沈淮竹虽叫宋潇声搀着他,可宋潇声自己身上没承受多少重量,沈淮竹往自己身上靠着,步子却都是自己走的。


    把人弄到房里,宋潇声静默了,咬咬牙没管沈淮竹,直接动手把盖在他身上的大氅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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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下来。


    沈淮竹沉默不语,不知道是懒得说还是疼得没法说。


    宋潇声倒吸一口凉气,沈淮竹素白衣襟上的血已经变成了棕黑色,又干又硬,粘在沈淮竹的,衣服破了一个大口,像被人扯烂的,毫无规则。


    宋潇声不敢去碰那一块,只是这么看着便觉得自己的背上都疼了起来,她瞧得牙酸。


    嘴角抽搐一下,宋潇声的语气带着心疼和埋怨,手指不住地抖着,柔声道:“这是怎么弄得?”


    “被枯树干划到了,”沈淮竹道,“帮我上药罢。”


    宋潇声越看越觉得心里难受,不由得道:“如果我早上和你们一起去会不会就可以避免这些。”


    沈淮竹轻叹:“我没事。”


    “很疼吧,”宋潇声垂下眼睛,“看着都疼。”


    伤口不算很深,但是从左肩一直延伸到了右边肋骨后面,很长,沾着点细碎的木屑,血是止住了,在背后留下一道道蜿蜒的黑色痕迹,某种意义上也能算皮开肉绽。


    沈淮竹的衣服不好脱,是宋潇声找伏强要来小刀划开的。


    伏强见了她“哼”了一声,语气生硬干涩:“夫人可要好好照料王爷,他都不让我们碰他。”


    “我会的。”宋潇声认真道,点点头马上折回去了。


    伏强盯着她的背影,黑而利的眉头压下来,双手抱胸靠在墙上,但愿她能这样伪善一生罢,他会一直盯着她的。


    一个处心积虑的人,和王爷面都没见过几次却说自己爱慕王爷,想想都觉得荒谬。


    宋潇声动作轻柔,用拧干的帕子给沈淮竹背后仔仔细细擦了一遍,一面擦一面发觉沈淮竹身子微颤,动作更小了。之前和沈煜相处的那段时间算是把自己照顾人的能力给锻炼出来了,没成想在沈淮竹身上又用上了。


    她的手无意识蹭到沈淮竹的皮肤,发觉伤口周围是烫的。


    她没多做清理,只把表面的脏东西给擦去了,药粉一点点撒了上去,在沈淮竹宽而直的肩膀上呈现一道淡粉色。


    宋潇声生出一些恍然,仿佛又回到了与沈煜相处时那段提心吊胆的日子,她闻见沈淮竹发上还没被血腥气盖住的茶香时,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早已离开那间泛着酸臭腐味的小柴房,生活不再是压抑的,难熬的了。


    她头顶有一双回过头温和望着自己的俊秀双眼,不过宋潇声没有抬头,没有发现沈淮竹的眼睛里翻涌的情绪,那是一双携着前所未有的、浓郁的笑意的眼睛。


    沈淮竹的背脊早已麻木了,能感受到的,只有宋潇声那双冰凉,却又能够疏散发炎而滚烫的体温。


    这个夜里宋潇声搬来一个凳子趴在沈淮竹面朝榻上趴着的旁边坐着,怕沈淮竹扯到伤口就没上床打扰他,不知不觉便趴到榻上睡着了。


    沈淮竹醒来便看到宋潇声近在咫尺的脸,她睡的安稳,两只手叠在一起把下巴枕着,呼吸很浅,像生怕打扰了谁似的。


    沈淮竹学着宋潇声的姿势,把两只胳膊垫在脸下偏头看着她,心里一片暖意。


    不论怎样,他也会和宋潇声走完这一生的。


    其余的事情,就随风去罢,他不介意过往,只念今朝。


    岁岁安好,愿心常在。


    沈淮竹将宋潇声垂散的碎发往她的耳后拢去,起身将外衣盖在宋潇声的背上。


    真真假假,他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