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别魏宫

作品:《不见当年河山

    信封上只写了“女儿”两个字,在那个情况下南长宁根本来不及打开,现在看信也是偷偷摸摸的。


    信封上沾染了不少血迹,里面那张薄薄的纸白纸黑字,依旧看得清清楚楚。


    那日下午,云太妃根本不是去闲逛了,而是被曹太后叫到了长命宫。


    看到这里,南长宁的手上不自觉地加重了力气,信纸边都被捏皱了。


    南长宁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完了那封信,内心五味杂陈。


    云太妃知道一个月后便完婚的事情,她干脆问曹太后关于长安宫的那场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甚至直言“我想不出还有谁更厌恶我们母女”。


    而曹太后却起誓说长安宫那场大火绝对不是她或者陛下所为,那是一场意外,她本以为天灾要了魏长安的命,却不想人活了下来,便晾到一旁不闻不问也罢,她发誓绝对不是自己和陛下所为。


    “所以,母妃自缢前也认定那场大火是天灾了吗?”南长宁小声喃喃道。


    云太妃说,其实活到现在,一方面是为了南长宁,另一方面便是想要个关于那场大火的说法。


    “女儿,母妃没什么遗憾了。若是天灾,人无能为力啊。”


    “但我与太后的恩怨已久,母妃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继续在魏宫生活下去了。”


    “我不能耽误你。”


    南长宁咬着唇不敢发出哭声,云太妃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可南长宁没有机会再和她好好说说话了,告诉她老天并不是那场大火的真凶。


    分开的那一晚,南长宁还和云太妃说第二日和她说说话,云太妃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的,这些答案南长宁永远也没机会知道了。


    云太妃在信中写道,不管她是想继续报仇也好,还是和赵恒遗完成婚约余生安定也好,云太妃只要她好好的活着就好。


    “我没有遗憾了,谢谢你,长宁。”


    南长宁的眼泪晕开了秀气的字迹。她小心地收好信,咬着牙不敢哭出声。


    父王、吴阵、云太妃,长辈们都离去了,南长宁觉得自己好无助,这一个月该何去何从?一个月后真的要和赵恒遗在一起吗?


    南长宁闭上眼,深呼了一口气,她好像没得选择了。


    第二日,南长宁是被嘈杂声吵醒的,吵闹声、脚步声,她皱着眉睁开眼,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自己是刚到魏宫的那一天,只是睁开眼看到的床帐不是深灰色,室内装横也要华丽许多——她在魏从淑府上。


    南长宁撑起身子叫外面的侍女,问她怎么了。


    侍女支支吾吾的弄得南长宁有些烦躁,没控制住情绪便吼了一句:“会不会好好说话?”


    侍女被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边磕头边说:“殿下恕罪,殿下恕罪,是长公主殿下不让奴婢告诉您的,殿下恕罪......”


    别说在魏宫南长宁没对下人发过火,就是以前在南国,南长宁也是个温柔好相处的主子。


    她有些不好意思,语气温柔了些,说道:“起来吧,刚才......不好意思。”


    “殿下别这么说。”侍女跪在那小声说道,“奴婢先给您更衣吧。”


    南长宁点点头,等洗漱更衣后,她让侍女先出去,自己悄悄将信藏到了衣服里,这才走出房门。


    “我先去给长公主请安吧。”南长宁刚要走,侍女拦到她面前,说:“外公主殿下现在不在府上,殿下不如先去吃点东西吧?”


    南长宁的确也饿了,以为魏从淑外出有事也没多想,应下后又想去看看玉兰,侍女便带着南长宁去了玉兰休息的房间。


    玉兰已经换好了衣裳,看见南长宁没忍住扑了上去,南长宁搂着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我在这呢。”


    “殿下,我昨晚做了好多噩梦,我现在只有你了。”玉兰还是孩子,情绪上来泪水也止不住了。


    后面的侍女劝道:“玉兰姑娘,殿下今日才换了新衣裳,你这样不合规了。”


    玉兰猛地抬起头,往后退了两步,泪眼汪汪地看着南长宁,委屈着说:“玉兰失礼了。”


    南长宁笑了笑,看了身后的侍女一眼,说道:“没事,咱们去吃点东西吧,不哭了。”


    说着,南长宁从袖口掏出手帕帮玉兰擦干了眼泪。


    玉兰用力地点了点头。


    正吃着饭,魏从淑回来了,南长宁放下碗筷便要向魏从淑行李,魏从淑道:“别在乎这些了,你先坐。”


    “姐姐。”南长宁叫了她一声。


    魏从淑看了看正吃着饭的玉兰,又看了看南长宁,眼神躲开了,说道:“闲云阁,走水了。”


    “咣当”一声,玉兰的筷子掉到了桌子上,而南长宁却镇定许多,她笑道:“看来我的感觉没错。”


    “你知道?”魏从淑皱眉道,“是昨夜你们刚到府上不久,闲云阁便走水了。”


    南长宁说道:“我猜的,没想到猜对了。”


    魏从淑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先坐下吃饭。


    “陛下,说什么了吗?”南长宁忽然问道。


    魏从淑的眼中闪过一丝慌张,说道:“先吃饭吧。”


    “姐姐。”南长宁握住魏从淑的手,抬头看着她,“你告诉我吧。”


    “陛下......”魏从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催她先吃饭。


    南长宁笑了笑,说道:“我吃好了,姐姐,你说吧。”


    玉兰一直看着二人,吃也不是,站也不是,魏从淑冲她笑了一下,又和南长宁说道:“你和我进屋里来吧。”


    玉兰起身也想跟过去,南长宁让她先吃着,“不用过来,我一会就回来。”


    魏从淑和南长宁进了一间屋子,魏从淑让人把门关上后,才开口:“陛下说,你和赵丞相的事,要再等等了。”


    南长宁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婚期推后了,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坏事,她道:“其实我也不想这么早就离宫,毕竟母妃才刚走。就是不知道还能住在哪里,不过能在宫里也是好的。”


    说完,南长宁笑起来,可魏从淑的脸色并不是太好,她叹了口气,南长宁有股不好的预感,便问:“怎么了?”


    “长安,你可能不能再在宫里生活了。”魏从淑一口气说完这句话,眼神不敢去看南长宁。


    南长宁不解:“那我去哪里呢?”


    “长安。”魏从淑抓住了南长宁的手,“我和赵丞相都去找陛下了,只是......”


    “陛下不会改变想法的。”南长宁见她这么难为情,便开口道,“好姐姐,你直接和我说吧,不用瞒着了。”


    “陛下说......你不祥......”


    魏从淑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几个字,就开始给南长宁道歉,“对不起,我没说服陛下,对不起长安......”


    “姐姐。”南长宁抬起头看着她,“你不要和我道歉,你对我已经很好了。”


    “我......”南长宁不愿意长久地望着那双眼睛,偏头躲开了,“我可能的确不祥吧。”


    “不,你很好的。”魏从淑急切这安慰她,“就是陛下这会子犯了糊涂,真的,你很好的。”


    “谢谢你,姐姐。”南长宁微笑道,“不如你和我说说,我去哪里吧?”


    魏从淑叹了口气,说道:“陛下说让你去北陵守孝。”


    “挺好啊。”南长宁说道,“我也想好好陪陪母妃。”


    魏从淑却落泪了,“好妹妹,这事我们都尽力了。你在那边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就写信给我,我能帮到你的话肯定会不留余力。”


    “姐姐。”南长宁替她擦了眼泪,“谢谢你。”


    魏从淑伸出胳膊把她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说道:“宫里还有我在呢。”


    “姐姐,你可不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南长宁问道。


    “你说。”魏从淑说道。


    南长宁是想拜托魏从淑去替她和魏性柔告别。


    “性柔姐姐,对我也蛮好的。”南长宁笑道,“不告而别,不合礼数。”


    魏从淑一愣,随后笑道:“没问题,我去和她说。”


    南长宁说自己想回宫一趟再看看,魏从淑就给她安排了马车和人,让她注意安全。


    魏豫并不想见她,曹太后也没开口,送南长宁去北陵的事,都交给了魏从淑,南长宁也不再自找没趣,自然没去和这两个人请安。


    南长宁带着玉兰去了闲云阁,几间房屋被烧毁,外面守着几个侍卫不让进去,南长宁看了会被烧毁的宫殿,带着玉兰又走了。


    “殿下,我们真的要去北陵吗?”玉兰问道。


    “我没有选择啊。”南长宁说道。


    只是,在离开魏宫前,南长宁还有两件事要完成。


    当秋水堂的大门打开时,刘啸鼎喜出望外,不管不顾的就把南长宁拉了进去。


    “殿下恕罪,这两日秋水堂外有陛下的人,属下怕被看到才冒犯了殿下。”刘啸鼎说道。


    “无妨,我想见一见魏巘。”南长宁说道。


    魏豫让魏巘好好在秋水堂思过,只不过是不让他去军营罢了,在宫中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会子又在后院里练功。


    魏巘见到南长宁时喜笑颜开,招呼人去泡茶。


    南长宁笑道,“最近发生了太多事,蓬头垢面的就来了,献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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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要见怪。”


    “姑母,你没事就好。”说着,魏巘便伸出手去拉南长宁的手。


    等到肌肤相贴的那一刻,二人才觉得不妥,魏巘连忙收回手,说道:“我......高兴冲昏头了。”


    “能再见你我也很高兴。”南长宁笑了笑,“不知,可否方便让我借用一下书房?”


    “当然可以!”魏巘笑道,“刘啸鼎,带殿下过去。”


    “多谢。”南长宁笑道。


    刘啸鼎给南长宁备好了纸和笔,站立在一旁准备给她研磨,南长宁说道:“你出去等我吧,我自己来就好。”


    刘啸鼎也没多问,关上门在外面等着了。


    南长宁不敢多耽误时间,匆匆写了几行字,又开始吹气好让字迹快一点干。等到字迹完全干了,她才折好纸揣在怀里走出书房。


    魏巘备好了茶,请她坐下,南长宁却没时间喝了,站着和他说了两句话,告诉他自己要走了。


    “父皇已经给姑母安排好住处了吗?”魏巘边问边起身。


    “我这几年不在宫里了,”南长宁笑了笑,“陛下要我去北陵守孝。”


    魏巘吃惊道:“为何?”


    南长宁只说:“今日我进宫,就是来向你告别的。”


    “这......岂不是太过突然?”


    “你听我说完。”南长宁笑笑,“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又能一起喝茶聊天了。献江,你一定要多为自己的前程考虑。”


    良久,魏巘才开口:“好......那我们可以写信吗?”


    “可以啊。”南长宁看着魏巘期待的神色笑道。


    “我会多为自己考虑的,姑母不必担心我。”魏巘说道,“只是北陵偏僻荒凉,姑母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多谢,你也是。”南长宁说道。


    离开秋水堂,南长宁悄悄将在书房写的纸条给玉兰,让她传出去给戴城。


    “小心行事。”南长宁嘱咐道,“之后你到永乐宫找我。”


    “奴婢知道。”玉兰说道。


    玉兰去了长安宫,而南长宁去了永乐宫。


    永乐宫里和上次一样安静,只是盎婕身边有侍女服侍着了,南长宁猜测这就是喜儿。


    看到南长宁来,盎婕便打发喜儿下去了。


    “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啊?”盎婕说道,“我昨日去给太妃上香了。”


    “多谢。”南长宁说道。


    “没事。只是,你今天不是来找我闲聊的吧?”盎婕笑道。


    “我想让玉兰跟着您。”南长宁说道。


    盎婕不笑了,问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身边可只有玉兰了啊。难不成你要自己随便找个地住着?”


    南长宁不敢和盎婕多说魏豫,只说陛下让自己去北陵守孝,她不想让玉兰跟着自己吃苦。


    盎婕吃惊道:“去北陵?那边荒郊野岭的,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南长宁道:“我全听陛下的安排,没有玩笑,只是我不想让玉兰跟着我在那边受罪。”


    “可我日子也不好过,”盎婕说道,“玉兰跟着我,也就是一般活法。”


    “那就够了。”南长宁说道,“还请您帮帮我。”


    “瞧你这称呼和我生分的,我是没问题啊,就是看玉兰答不答应。”


    南长宁没有问过玉兰,若是问了,玉兰肯定不愿意留在宫里,可南长宁绝对不能带着她去北陵,她需要玉兰在宫里。


    “其实玉兰在我身边也好,”盎婕叹了口气,“喜儿啊,现在也不是和我一条心的。”


    “永乐宫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不是,晚上他们就都回来了,白日里我嫌吵。”盎婕有些烦躁。


    南长宁道:“不管怎么样,你保重身体,等我回来,咱们再说说话。”


    盎婕笑了,说道:“好,那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两人站在永乐宫门口告别,盎婕问她还等不等玉兰过来了。


    “我不和她告别了,我怕我舍不得。”南长宁看着拐角处,玉兰迟迟没有出现。


    “你也保重。”盎婕说道。


    南长宁红着眼圈离开了,可她终究是放心不下,一直躲在树后面看着,等看到玉兰进了永乐宫才安心离开。


    南长宁是走着出宫的,到了宫门口,她回头望了望高耸的城楼,笑了笑,随后头也不回的迈着步子离开了。


    路过平南大将军府时,李臻磊穿着常服正要出门,南长宁与他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人心照不宣的都偏开了目光。


    云太妃离开的第二日夜晚,南长宁坐着马车前往北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