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方宁看到姜涂和陆清泽一同并行出现的时候，她嘴张成了O型，神色讶然。


    夕阳的暮色将这对相衬的男女镀上了一层金光，他们从大厦的自动旋转门走出来，两人步伐契合，一前一后，再到并肩而行，随意又默契，姜涂似乎侧着脑袋在跟身旁高大的男人说了句什么，而男人没有听清，于是又低着头，刻意体贴女生的身高，半弯着侧身，侧耳倾听，这一次他听清了，沉稳地点了点头，像是偶像剧里的切片桥段，像是老天爷精心排练过的相配。


    两人保持礼貌的距离，男人落后半步，手里拖着白色的行李箱，一步步离方宁越来越近。


    她不由得啧啧感叹，右手握拳狠狠排在摊开的右手掌心上：“额滴老天奶啊，感谢好姐妹送来的灵感。下本题材不就有了吗！”


    眼见两人走近，方宁脑子里的灵感迸发，挡都挡不住，但灵光转瞬即逝，是一刻都留不住，她无暇顾及，只匆匆丢下一句：“看来你有黑骑士不需要我了，我现在得立刻回去赶稿了！祝你搬家顺利！”便径直打开车门，上车发动了车子。


    留下面面相觑的姜涂和陆清泽吃了一嘴方宁车子的尾气。


    这突如其来的撤场哪怕陆清泽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有些迟疑，指了指骑尘而去的方宁：“不是说她会来接你搬家吗？怎的走了？”


    “……”姜涂抓了抓后脑勺，也是在状况外，猜测道：“我刚听到她说要赶稿……可能是忘记deadline了吧……”


    陆清泽问：“她是做什么的？”


    “写，呃，文字工作者。”姜涂决定美化一下好友的工作内容。


    “嗯，也行，那你上我车吧。”


    陆清泽努了努下巴，姜涂后知后觉发现他的那辆辉腾正停放在离刚才方宁的停车位相隔两个车身的另一个边角位置。


    突如其来的独处，让她一时乱了些许方寸。


    “那，那麻烦你了。”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坐陆清泽的车了。


    他的车技一直很稳，就像他长久以来给她的感觉一样，不紧不慢，绅士体贴。


    陆清泽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腾出另一只手，翻开前座储物箱，取了一小盒柠檬糖包装的铁盒出来。


    姜涂一看到陈旧的包装盒，多年前的记忆蓦地苏醒，这是她年幼时最喜欢吃的一个牌子的柠檬糖了，不同于现在只有甜味的糖，这家的柠檬糖更带有咸柠七的味道，唇齿间会留下柠檬和腌渍话梅的混合味道，非常解腻清新。


    她瞪大眼睛，显得很惊奇，“哇，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家柠檬糖的生产工厂早就两年前疫情中宣告破产了，早就停产，陆清泽像个魔术师，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了她小时候的味道。


    “你打开尝一颗，看看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你确定？”她望向陆清泽的眼神中充满了质疑，“不是早就停产了，不会已经过期了吧？”


    陆清泽要被她的话气笑了，无奈道：“我还能给你下毒不成？”


    她半信半疑地决定打开包装盒，取出盒子里的一颗，小心翼翼地塞进了嘴里。


    “嗯？不对，跟以前的味道还是有点区别啊好像。”


    “果然，很难找到相同复刻的替代品了。我记得你小时候一哭鼻子就吵着要吃糖，只要把糖塞你嘴里，就像开关似的，瞬间就不哭了，当时感觉特别神奇。”


    “所以说，这不是同一家咯，我看着铁皮盒都快包浆了，我吃了不会食物中毒吧。”


    “那就不好说咯。”他弯着唇角，刻意逗弄她。


    她刚想从嘴里吐出来，又被陆清泽阻止：“我开玩笑的，这盒子是用3D打印技术做出来的，之前我做着玩的，怎么样，是不是跟以前的那种旧工艺很像？”


    姜涂可算涨了见识，她一脸不可置信地摆弄着手里的铁皮盒，这有些超出她的认知：“这也可以吗？”


    “当然，现在科技已经发达到很离谱的程度了，只不过大部分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说话间，车子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姜涂即将入住的公寓。


    她的行李并不多，也没有什么大件的家具，好在公寓里的配备设施都很齐全，不需要她额外添置，也算省了一大笔钱。


    除了手里这只行李箱，其他的一些非必需品她已经在前几天通过快递打包寄放在了这处公寓的保安室，跟陆清泽说明了情况后，他提议让姜涂先上来，他去保安室跟保安一起把她其他的物件送上来。


    公寓的门是智能密码锁，陆清泽带她来看房子的那天，给了她密码，还帮她设置了人脸，建议她在入住后记得改。


    ——密码是她的生日。


    毕竟门锁还是关乎自身安全，生日这种浅显易猜的数字还是不要用比较好。


    顺利进了屋子，她环视四周，应该是有阿姨提前来收拾过了，比之前第一次见到的还要干净。


    不用猜都知道一定是陆清泽提前安排好了。


    她打从心底感激陆清泽的帮忙和善意，可……他对自己越是善待，她心中便越是无法平静。


    他为自己忙前忙后，到底图什么？


    真的……只是因为把自己当成妹妹吗？


    他难道不知道，这样会让她，心存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当陆清泽推着从物业借来的小推车将姜涂的打包箱子推进门时，他看到的是坐在沙发上，将自己埋成一团的姜涂，周身散发出莫名的低气压，她像鸵鸟一样将正脸埋进膝弯，看不清表情。


    “怎么了？”


    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敏锐地从她的肢体语言中察觉到不对劲，这一题他熟啊，小时候的姜涂一不开心就会把自己团成一圈，像个小刺猬一样。


    姜涂身体一抖，从围成圈的手臂中传来她闷闷的声音，“没，没什么，就是突然有些累了。”


    陆清泽将推车摆放到客厅的角落，转身将门关上，开放式厨房有现成的净水器，他打开头上的柜门，取出一只崭新的玻璃杯，倒了杯水，不慌不忙地端着水回到了沙发前。


    将玻璃杯轻轻摆在她面前的透明茶几上。


    “怎么了？跟我说说，谁惹到你了？还是说，工作上遇到困难了？”


    陆清泽越是平心静气，温柔耐心，姜涂的心中就越发翻涌起烦躁来。


    她猛地抬头，冷不丁对上陆清泽居高临下审视她的目光。


    一刹那有过退缩，但她还是咬了咬牙，昂起下巴，“清泽哥哥，我不太舒服，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可以吗？麻烦你先离开，好不好？”


    她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去整理纷乱的思绪，收拾与陆清泽相处时凌乱的心。


    陆清泽有女朋友的。


    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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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泽说过只把她当妹妹的。


    陆清泽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


    姜涂，不要自欺欺人了。


    他只是把你当成妹妹来照顾而已。


    “谁会喜欢那么小的孩子啊，我又不是恋/童癖。”


    “抱歉我没那种爱好，在我眼里她连女的都不算。”


    “他爸妈对我很好，我只是把她当成妹妹照顾而已，你想太多了。”


    那颗柠檬糖翻起的回忆不仅仅是她吃到陆清泽递来的糖时消气的甜，更是在亲耳听到陆清泽对他对面那个女生说的话时，再度受伤的心。


    “那我先走了，晚上记得吃饭，早点睡觉。”


    陆清泽向来不会质问纠缠，她都这样下了逐客令，他又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这里呢？


    关上门的一刹那，陆清泽背靠着门，沉重的叹了口气。


    他低声轻喃：“……还是太殷勤，吓到她了么？”


    —————


    姜涂不知是从什么时候睡着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酸涩的眼，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新家了。


    她张望着视线中白色的天花板，呆了好几分钟，才缓过神来。


    她在沙发上哭着哭着就哭累了，倦意袭来，莫名失去了意识。


    几分钟后，她找到了自己苏醒的源头——搁在她脚边的正在不懂放弃震动着的手机。


    刚要接通，那头就掐断了。


    她查了一下通讯录，方宁和陆清泽都给她打过电话。


    陆清泽还给她发了微信，大概是一个多小时前发的。


    【我到家了，你脸色很不好，确定没关系吗？】


    【需要的话给我消息。】


    姜涂放下手机，深呼吸了一口，双手五指大开，毫不怜惜地往自己的双颊招呼了过去，两声清脆醒脑的巴掌声震耳欲聋，姜涂对自己下手也狠，这两下扇得她有点眼冒金星。


    “振作振作，没时间给你伤春悲秋了，现在正是奋斗的时候，哪有时间儿女情长的！”


    这样对自己打了一会儿气，她才重新拾起一旁被冷落的手机，给陆清泽回复消息。


    【我没事，刚才突然情绪有点低落，现在已经恢复过来咯，明天还是元气小姜。今天谢谢你了，清泽哥哥，明天见。】


    回完微信，她给方宁去了电话——刚才那若干个未接来电就是出自她的手笔。


    她还没来得及找方宁算账。


    她开始血泪控诉：“刚才怎么说走就走，留我和清泽哥哥独处？哪有人来都来了，还没见到一面就拍屁股走人的？”


    “好姐妹，我的，我的，回头请你吃饭。但你也不能怪我啊，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行，灵感来之不易，转瞬即逝，你知道吗，刚才看到你们两个金童玉女，在我面前走过来，那场景别说有多美妙了，我宣布你跟你的清泽哥哥简直是我的灵感缪斯！”她情绪激动，看得出来非常有创作和表达欲望，根本没给姜涂开口的机会，继续发表她的高谈阔论：“你都不知道，这几个小时我简直笔势如飞，化身键盘侠已经飞了一万多字了，比我过去一个月摆烂写的都要快！我有预感，这本书一定会大卖！哎，得想想接下来要换什么车了。”


    姜涂的怒气在她的快嘴攻势下已经消了一半，总算逮到她喘气的机会，“……我真有点后悔给你打电话了，还是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