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婉如往常一般，清早不吃朝食打了声招呼就溜下山，夜色侵满桃林后方才回到断霞峰。王林守着空旷的小院，再没有往日炼丹房里传出的碰撞声，和她左一句右一句的师父。


    他无心打坐，做什么都没心情，逐渐烦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尤其李慕婉回来小院，拉着他又谈起山下的趣事。


    “师父，扶光师兄今日好厉害……”


    王林打断她的话，“婉儿，你多久没习剑法了？”


    李慕婉记不清了，思索时手腕忽地被拽起，王林引着她身躯向前，李慕婉惊讶中喊了一声，“师父。”


    “别分心。”王林冷冷道，月圆下，两道双影轻盈飘起，又落地，长袖扫在夜空里。李慕婉觉得师父的剑招出得迅速，比以往都快，都狠。


    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有些跟不上。可王林却没有等她的意思，只一味地疯狂出招，直到剑柄脱离手中，李慕婉在暗色里看见那道腥红的目光，冰冷至极，她从未看过王林这样的眼神。


    “师父，你怎么了？”


    “婉儿早些休息。”王林独自离开，李慕婉站在山谷，瀑布冲刷，把她的不解困在长夜里。


    她不懂师父为何变了，总觉师父有股道不明的控制欲隐藏心中，却不出口。


    天光驱散黑夜，断霞峰红日淡出，第一缕朝阳如细针穿透黑暗，唤醒沉睡的生灵，暖黄勾勒出一幅画卷，李慕婉难得在断霞峰待上一日。


    王林似把昨夜那个失控的自己忘在山谷，醒后又是一副温润儒雅的师尊仪态，李慕婉在院里给桃树浇水，王林推窗，瞧见树枝下虚影。


    他款款下阶，坐于矮几旁，煮起热茶。


    “师父醒了。”李慕婉乘着朝阳回眸，也忘却了昨夜的那场不欢。


    “嗯，婉儿起这么早。”


    “师父，婉儿来煮。”她放下水瓢，在矮几的花瓶插好折下的桃枝，接过王林手中的茶具，指尖碰到师父的温热。


    王林心绪又起，“婉儿近日总出去，都做什么呢？”


    李慕婉舀茶冲入杯盏，茶香弥漫，她双手奉上，“师父尝尝。”


    待又给自己冲了一盏，才幽幽道：“隔壁仙门的师兄私下举办仙道大会，扶光师兄邀请婉儿去看，过几日进入最后比试，就要分出胜负了。”


    “好看吗？”茶雾遮住冷下的脸。


    “好看啊。”李慕婉没察觉，自顾道，“师兄说婉儿跟师父总待在一处，会闷的，就想着带婉儿多出去看看。”


    闷？王林遐想，是与他在一起无趣么？


    王林深眸藏起落寞，那口茶尝出涩味，“那婉儿可会？”


    “不会啊，师兄说的也不全对。”李慕婉没有丝毫犹豫，手心转着盏盖玩，“他们还说师父是不周山的老怪，可师父只是比别人多活了几百年，一点都不老，比谁都好看。”


    她那盏茶见了底，师父的茶还是满的。


    王林视线蒙生一层薄薄的茶烟，沙哑着，“婉儿，留在师父身边吧。”


    她倾身在茶炉舀出一勺开水，冲入壶里，望着那三百年来，仍是温润如玉的一张脸，朝他挪近，挨着他坐，抬袖时，轻纱不经意拂过他鼻尖，“师父，婉儿又不走。”


    那带着淡淡莲花清香，似在南苑与他缠绵悱恻中独有的气息，王林念起朱雀星外，在那秘境里陪伴了百年，魂魄不全的李慕婉，又见眼前的她明媚俏皮，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是他的婉儿。


    堵塞的心间泣血，王林猛然抓住纤细柔软的腕骨，骤然往怀里一带，不容反抗与拒绝的霸道，疯狂又失去理智地吻上去。


    茶香渡在辗转厮磨的齿尖，他挑舌探入，掠夺她的气息，不顾一切地想要，想要寻回曾经那熟悉的味道。


    呜咽声丝丝缕缕从口中传出，李慕婉喘不出气，惊慌中推开王林坚硬的胸膛，眼角噙着泪，满眼疑惑，“师父，你怎么了？我是婉儿啊。”


    那被吻得红肿的双唇麻木，王林眼尾腥红，撩着欲望与贪婪，痛苦极了，“婉儿，我是王林啊。”


    李慕婉缩起脖颈，被吻的晕乎乎的，一脸茫然，“你是师父，婉儿知道啊。”


    王林露出苦涩的笑，那般牵强，他颤抖着手抬起，缓缓靠近她，李慕婉并未躲，眼神溢出对王林的疼惜，那满眼的信任与依赖，驱散他的患得患失，牵强的笑有了温度，指尖拂过她细碎的发丝，从眼角滑到她下颌。


    “师父，婉儿在这。”李慕婉端详眼前似受惊的师父，环住他腰身，脸颊贴在他心口，听着骤跳声音。


    王林双臂逐渐收紧，禁锢着她，脸埋入她的发里。


    她对师父从来就是养育之情，但这情意又超脱寻常师徒，她喜欢师父，师父做什么，她都不觉有何不对，以致于旁人看来逾矩的举动，她都当做是师父对自己的疼爱。


    后来，她如约下山去观战师兄们自设的比试，回来后王林做好她爱吃的菜，李慕婉饿了一日，比平日多吃半碗饭，王林问，“今日又跟扶光出去了？”


    “对啊，师兄比试赢了呢。”


    “扶光，可有牵过婉儿的手？”王林比平日多了很多问题。


    李慕婉思索，“有。”


    那竹筷几近断裂，李慕婉听得咔嚓一声，王林手里的筷子断了。


    她眼睛定在那，天真说：“师父，你筷子怎么断了，婉儿去给你拿双新的。”


    她跑进厨房，又出来，把筷子塞入王林手中，又继续说：“是那次躲饕餮攻击时，他拽了我一把。”


    王林提起的心松下口气，“吃饭。”


    “扶华师兄也牵过，”她还在那个话题，又一声断裂，她望向王林，“师父，你不喜欢这双筷子吗？婉儿的给你。”


    “扶华牵你，做什么！”他尽力压制怒意，让自己显得和善些。


    “那时候婉儿才六岁，”李慕婉回忆说，“扶华师兄带我去后山山谷寻灵草，山路崎岖，婉儿年纪小，他怕我跟不上。”


    “嗯，”王林强壮淡定，“吃饭。”


    “师父，你为何没有道侣啊？”李慕婉突然问起。


    王林夹菜动作稍顿，剑眉蹙起，“道侣？”


    “瑶阳师叔曾经讲过，凡人到了一定年纪都会寻个伴儿成家立业，修行之人也一样，会择选道侣，长伴一生，师父在不周山三百年，都不曾有道侣吗？”她以前从不问这些的。


    王林只道：“师父有婉儿就够了。”


    李慕婉天真道：“那师父以后会有吗？”


    王林眉心蹙得更紧，“师父只要一个婉儿，就够了。”


    “那就是不会咯。”李慕婉自顾说。


    他的回答一语双关，会有道侣，也只能是她，李慕婉未读懂其中之意，又说：“那婉儿以后的道侣会是什么样的？”


    “婉儿，要找自己的道侣么？”王林心底咯噔一声，筷子又断了。


    李慕婉皱眉，板起小脸，有些气鼓鼓的，因为厨房已经没有多余的筷子了。


    “婉儿不知道。”李慕婉见他突变的神色，紧着说，“但婉儿不会离开师父的。”


    王林早已没了吃饭的心思，李慕婉也吃饱了，她施了法，那些碗筷干干净净地码在厨房。


    李慕婉躺在摇椅，从袖口取出一本书，还未翻阅，又想起什么没拿，将那本书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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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矮几，人跑进屋子。王林顺手拿起，朝李慕婉问，“婉儿这是什么书？”


    见她拿了衣裳又从房间跑去后院，看着样子是要沐浴。


    “师兄给的书，说婉儿以后用得上，婉儿先学着总没错的。”李慕婉也不知道那书讲的什么，但听说能学到东西，她欣然就收了。


    王林倒想看看是什么，翻开时，活色生香的春宫图映入眼眸，上面大大的四个字——双修秘籍。


    王林怒火中烧，跟去后院，李慕婉已褪下衣物，进了浴桶，她喜欢泡澡时热水浸入体内的舒适。


    隔着竹帘，能隐约看见木桶里她仰起的脖颈，水珠沿着细颈缓落。


    “谁给的？”王林移开目光，侧过身子，背着那间净房，隔着木墙与她说话。


    “师兄啊。”李慕婉满不在意答道。


    “哪个师兄？”王林眼中近乎冒出火光。


    “扶光师兄。”


    又是这臭小子，王林拳头攥紧，近乎能听见骨头声，等李慕婉沐浴出来，他立在后院，手里拿着那本书，李慕婉身上带着湿气，鬓间的发粘着脸颊，“师父，这书怎么了？”


    “邪术，不准看！”王林掌心冒出一道火光燎燃，那书顷刻间化为灰烬。


    “邪术？”李慕婉眸子微沉，扶光怎会给她邪术看呢？


    不过师父说的准不会错。


    隔着好长一段时间，扶光不曾再见李慕婉，李慕婉去过天元门，也不再找他说话，扶光不知哪里惹了她，扶音还问李慕婉为何不与扶光玩了？


    李慕婉避得远远的，扶光追过去，“小师妹，你为何不理我啊？”


    “坏人，骗我修炼邪术。”李慕婉气道。


    “小师妹说的是什么邪术？”扶光一脸雾水。


    李慕婉小脸气鼓鼓的，“你那日给我的书，不是正道东西。”


    扶光解释，“那双修之术，怎么能是邪术？瑶阳师叔讲过，凡是道侣都会行双修之术，我想跟小师妹做道侣，赠你双修秘籍，怎么就是坏人了。”


    扶华与扶音在一旁听出来原是这么回事，只是扶光那些话听得难以入耳，扶光纵然心仪小师妹，也不可众目睽睽之下大声宣之于口，还把双修一事堂而皇之说出，实在有违礼法。


    “我师父说那是邪术，就是邪术。”李慕婉不想理他。


    “你师父？你师父怎么知道那书是……”扶光还要追上去。


    扶华忍不住从身后揍了他一拳，“扶光，你胡说什么，你不要脸，小师妹还要呢。”


    扶光忍痛倒吸一口凉气，“大师兄，我错哪了？小师妹为何不理我。”


    “大师兄，师姐，婉儿先走了。”李慕婉睨了眼扶光，不再理他，出了山门。


    王林在桃林见她比往日回来的都早，而且小脸板着，不太高兴的样子，但王林高兴。


    “婉儿今日这么早回来了。”


    李慕婉站在他跟前，诉状，“师父，你那日说的邪术，是双修之术么？”


    “扶光他，欺负你了？”王林警觉，双眸杀出冷意。


    “他说要婉儿做他的道侣，所以才要送双修秘籍给我学。”李慕婉说。


    桃林歇息的鸟雀惊飞，王林拳头溢出庞大的灵力，“他敢！”


    “师父，婉儿不想做他的道侣。”李慕婉说。


    她赶回来，额间都是汗珠，那柔软的声音化开他的怒气与冷意，王林擦掉她额头的汗，“婉儿不喜欢，谁都强迫不了，师父替你做主。”


    “师父最好了。”李慕婉靠进他怀里，一声声唤着师父，焦灼的心欲裂，想要狠狠地把她揉入血肉里，又只能强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