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远知道发蜡但凡开口，心里肯定已经有算盘了。


    “你有法子就快说！别娘娘们们的！”


    发蜡使劲吸了口烟，神神秘秘说道：“卖碳票这东西不一定非要走村委，上面的政策是能者居之，只要有地就能做，何必要走村委的手让他们赚钱呢？”


    “你说的真事？要是个体户能干，他姓林的怎么不告诉大家？”


    “你说呢？还不是为了往自己口袋里划拉点零碎？我可听说了，三家沟屯那边家家户户都搞的热闹，也就咱们这儿还蒙在鼓里呢！”


    发蜡那得意劲儿就甭提了，换做平常李明远早就一脚踹上去，不让他当大爷，今次非比寻常，知道他手里有路子，那肯定得敬着点。


    在林涛来时，发蜡就听明白了政策，这些天一直琢磨在这上面能不能弄点好处，既然别人可以做，自己就能浑水摸鱼。


    拿出手机翻看联系人，还真让他找到个专门做碳汇的经理，原先是在省城卖汽车的销售，不知什么时候改行去忙活低碳方面，当场他就拨通了这人的电话。


    发蜡笑呵呵聊了很久，对方也很痛快，答应中午就过来一趟。


    “正好我城里这朋友就在附近，中午赶紧弄桌好酒好菜招待，他可是省城大企业的经理，牛气的很！”


    “行！没看出来发蜡，你还真是个办大事的，我这就叫菜！”


    沟南村附近的饭馆就那么几家，打个电话报菜名，人家会骑着电动三轮把饭菜送上门来，李明远特意没去自己家，就定在发蜡的家里。


    发蜡的家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除了四面光秃秃墙壁之外，桌椅板凳全是缺胳膊少腿的，但几样大家电颇为显眼：空调、电脑、双开门冰箱，还有散落在各处的速食食品。


    那一扇破门连锁都锁不住，房里却放着一个大号的实木衣柜，居然还上着锁。


    李明远没来过他家，一开门就觉着不对劲，发蜡拿出两瓶可乐，扔给他一瓶，自己拧开一瓶大口喝起来。


    往破沙发上一躺，就等着人和菜来。


    “就当自己家一样，随便坐就是。”


    这话说得好听，哪儿能坐得下？李明远好歹凑合在不停发出声响的马扎上坐着，耐心等待着。


    那人比想象中来的还快，一辆崭新的名牌轿车停在破屋门前时，发蜡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的。


    “钱哥！真是好久不见！看来真是发财了！”


    发蜡脸上堆满笑容，取开车门还没见到人，就和他热情打招呼。


    “咳咳，发蜡，你这地方忒破了点，怎么就住这地方？”


    车里走出来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看着有五十岁上下，留着大平头，夹着泛着光的大黑皮包，金丝眼镜衬得十分精神，那模样比发蜡还好看。


    钱哥的皮鞋一尘不染，只见他踩进发蜡家光溜溜的院子里，那副嘴脸充满了不屑，开车的司机没有下车，而是掉头出了村子。


    “啧啧，你说你在省城里天天吃香喝辣的多好，天天躺着就有钱赚，非要回老家，瞧你住的地方，连个落脚的空都没有！”


    钱哥毫不吝惜自己的嘲笑，拿一堆难听的话甩在发蜡脸上，发蜡却始终笑嘻嘻的没有回应，就跟没听见相似，把他迎进客厅沙发上坐。


    “能请钱哥过来，那肯定不能大眼瞪小眼不是？先介绍一下这位，是本村罐头厂的厂长李明远！”


    发蜡拿出一包好烟，为钱哥点上，又把李明远拽过来做了介绍。


    钱哥那双小眼睛顿时漏出精光，朝着他点点头，“原来是李厂长，怪不得发蜡非要把我喊过来看看，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想要搞这碳汇，可得花不少钱！”


    罐头厂的厂长，手里有的是油水，钱哥眼珠一转，就想到了妙计。


    李明远哪里知道钱哥心里想什么，点头哈腰一阵吹嘘，然后话锋一转，落在村书记的政策上面来。


    “我们村的林书记也在推广这低碳经济，他可没跟村民要钱！”


    “你懂个屁！他拿着地皮向上面申请绿色扶持基金，这钱可早就进他自己口袋了！老百姓哪里知道？”


    钱哥一拍桌子，骂骂咧咧吐了口痰。


    这时送酒菜的店员推门进来吆喝着往桌上放好八个大菜两瓶酒，李明远结了账，再转过身来请钱哥上座。


    好酒好菜伺候着，钱哥也不外道，甩开后槽牙就开吃，那速度看的李明远都惊呆了。


    怪不得人家能成事，这胃口比成天下地的还好！


    “你们村的饭菜还凑合，既然李厂长不是外人，我有些话就直说了，在南方大城市，低碳经济在市面上已经很普遍，不光是政府牵头，个体户也能搞，我刚说过的扶持基金，你们想申请，我也能给办下来。”


    钱哥掏出明信片，上面写着进省城一个绿色能源科技公司总经理的名号，李明远愈发佩服对方，心里还想着这事要是能成，自己以后在沟南村附近，可是能横着走了。


    “钱哥，这事该怎么办？”


    钱哥见李明远的眼神里充满期待，也不藏着掖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张证来，上面印着经营许可，是公司的复印件。


    “我公司就能给操作，你们出地皮，我来检测合格之后，给开出证明来，地皮的拥有者签个字，剩下的交给我来办就成！”


    从钱哥嘴里说出来的流程，李明远从林涛那边听到的一模一样，这就让他彻底放下心来。


    “钱哥，我这就去办，越快越好！”


    林涛外出开会一周，他可不想耽误时间，饭没吃完就跑了出去。


    他这一走，钱哥马上瘫软在桌子上，朝着发蜡摆摆手。


    “你从哪儿找来个大傻子？他真是你们村的厂长？”


    发蜡可是牟足劲吃喝，嘴里都塞满了，嘟囔着挤出来几个字。


    “当然，你能弄出多少钱来？”


    “看他给多少地皮，到时候分你几百万没问题！”


    几百万？我的乖乖！发蜡闷了口酒，辣味直冲天灵盖，他觉着这天都亮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