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治疫要略》

作品:《三兴大汉:从汉灵帝的侄子开始

    “泼啊!都他娘的不许偷懒!”


    “陈四,你狗日的动起来!”


    “侯爷啊!您要撑住啊!”


    ……


    滚水咕嘟咕嘟的声音,景伯的喝骂声……


    嘈杂的声音忽远忽近,最后都变成了一阵阵的嗡鸣。


    刘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感受到一股带着草木灰气味的温热湿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的额头、脖颈,动作轻柔,还带着一点颤抖。


    刘珩艰难地睁开眼皮。


    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他眼球生疼,闭上眼睛适应了片刻,又缓缓睁开,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


    还是那间屋子,窗户大敞着,外面天感觉更亮了,不像之前那种昏沉,看得他有些心烦,空气里那股混杂的怪味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蒸腾过的水汽味、草木灰味和淡淡的酒气。虽然还是不好闻,但比第一次醒来时的那种破味道好太多了。


    景伯那张皱巴巴的老脸凑得极近,此时正一边紧张地盯着他,一边手拿湿布擦拭着他的额头……


    看到刘珩睁眼,老头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哆嗦着嘴唇,想说话,眼泪却先话语一步,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看得刘珩一阵莫名的心酸,景伯这老头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关心他的人了……随即他又想到原主那个活畜生,真该死啊……


    “侯爷!您可算醒了!老天爷开眼!开眼啊!”景伯哽咽着,手忙脚乱地将毛巾放进旁边铜盆里。


    刘珩想开口,喉咙却干得像要裂开,火烧火燎。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


    景伯立刻会意,赶紧端过一个陶碗,里面是温热的清水。


    “侯爷,水!温的!按您说的,烧滚放温的!”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刘珩的后颈,一点点喂他喝下。


    微温的水浸润了喉咙,也让刘珩混乱的脑子稍微清晰了一些。


    “外…外面?”他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泼滚水!蒙口鼻!都是按您的吩咐,没停过!”景伯立刻回答,脸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敬畏和莫名的亢奋。


    “滚水泼了好几遍了!井口、茅厕、院墙根…连耗子洞都没放过!烈酒也洒了!门窗全开着!大伙儿都蒙着您让煮过的布…那布…那布…”


    他似乎不知该怎么形容那种怪异的装备。


    刘珩微微点头,示意知道了。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依旧虚软无力,骨头缝里都透着一阵酸疼。他靠在景伯塞过来的被褥卷上,喘息着将目光投向窗外。


    院子里依旧忙碌,但秩序井然了许多。几个仆役正用长柄的木勺,从依旧翻滚的大锅里舀出滚烫的开水,小心地泼洒在墙角、地面。


    水汽蒸腾,在初春微寒的空气中凝成白雾。所有人都用粗糙的麻布蒙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里少了之前的茫然,多了些麻木的服从和一丝……大概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定?仿佛这种匪夷所思的举动,真的成了他们在瘟疫里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看到刘珩的目光投向窗外,一个正抱着柴火的年轻仆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眼神里透出些许敬畏和讨好。刘珩认出,这就是之前被景伯吼着去搬柴的小子。


    “侯爷,您真是神了!”景伯见刘珩精神稍好,再也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带着哭腔又带着激动。


    “自打按您说的法子,泼了水,洒了酒,大伙儿都蒙上那布…这院子里的秽气,真就淡了!之前之前有个小子,早上还咳了两声,大家伙都提心吊胆的,结果蒙上布,下午竟不咳了!也没人再倒下!连老奴都觉得,胸口没那么憋闷了!”


    他看向刘珩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敬畏。


    以前那个顽劣的小侯爷经历了一场大病,好像变了不少……老侯爷,老奴一定不辜负您的托付……


    刘珩扯了扯嘴角,没说话。消毒隔离,阻断传播途径,最基础的防疫手段。在这时代,就是神迹。他赌对了。这第一步,算是暂时站稳了。


    “那几个阉人?”刘珩声音低沉,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景伯脸上的激动瞬间被恐惧取代,声音都抖了:“走……走了……被您……被您那一下吓跑了……再也没人来闹事了!”


    他想起刘珩撞翻小黄门时的凶狠,还有那句“往死了打”的咆哮,至今都心有余悸。


    “可……可是侯爷!那是宫里的人啊!得罪了张常侍……咱们……咱们怕……”


    “怕?”刘珩打断他,“怕,他们就会放过我们吗?更何况已经得罪过一次了,也不缺这一次”


    刘珩将目光扫向窗外那些忙碌的身影,“现在怕的,不该是我们。”


    景伯张了张嘴,看着刘珩那双平静的眼睛,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是啊,怕有什么用?小侯爷连宫里的人都敢打,还能指望人家高抬贵手?


    虽然宏公子……哦不……陛下……虽然陛下是老侯爷的弟弟,可是自从陛下登基后,自己也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了,老侯爷,老奴对不起您啊……


    “拿…笔墨布帛。”刘珩喘息着,下达了新的指令。


    正在暗中难过的景伯一愣:“侯爷?您要写什么?您这身子…”


    “去拿!”刘珩语气不容置疑。


    时间不多了,赶走了催命的宦官,张让那条老阉狗,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必须立刻找到新的护身符,一个足够硬的护身符!而这场瘟疫,就是他的筹码!


    至于汉灵帝,自己的那位叔父,未必能靠得住,自古无情帝王家,这么多年没见了,能认自己这个侄儿就不错了!毕竟大汉朝最不缺的就是宗亲……


    景伯不敢再问,赶紧去翻找。


    刘珩靠在被褥上,闭目凝神片刻,将前世那场疫情中总结出的、适合这个时代条件的防疫要点,以及自己方才验证有效的做法,在脑中飞速整理、简化、他必须写出来!


    写成一份足以打动某些人的“活命手册”!这东西,就是他的敲门砖!


    景伯将一块裁剪过的粗麻布铺在案几上,又磨好了墨,将笔递到刘珩手中,满脸担忧。


    刘珩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身体的虚软和手臂的颤抖,握紧了笔。笔尖蘸满浓黑的墨汁,落在粗糙的麻布上。


    他的字迹歪歪扭扭,毫无风骨可言,甚至有些许丑。这具身体原主从小没娘,又是侯府的独苗,历来都没人强迫他做什么,本就疏于学问,再加上他刚穿越,笔力生疏,能写成字就不错了!而且从右往左写字,是真膈应啊!


    标题就六个字,简单粗暴:《治疫求生要略》。


    内容更是直白:


    一、秽气为源,阻断第一!


    病患居所,严加隔离!许进不许出!专人看护,出入必蒙口鼻(以沸水煮透粗布为之)。


    病患排泄秽物,深坑掩埋,覆以生石灰(若无,则以草木灰厚盖)!


    居所内外,以滚水反复泼洒!尤重茅厕、水井、阴沟!


    门窗洞开,通风换气!熏香无用,反添秽气,速弃!


    病死者,尸身速焚!深埋亦须远离水源,厚覆石灰草木灰……


    …………


    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引经据典,只有最直白、最粗暴、最实用的生存指南!


    刘珩写得很慢,每一笔都耗尽力气,额头上冷汗涔涔。写到最后,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字迹更是歪斜得不成样子。


    但他咬着牙,硬是把所有关键点都写完了。写完最后一个字,他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瘫软下去,眼前阵阵发黑。


    “侯爷!”景伯慌忙扶住他,看着他苍白的脸和布满冷汗的额头,心疼得直掉眼泪。


    刘珩急促地喘息着,指着案几上那块墨迹淋漓的粗麻布,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景伯,听好了……拿着它,立刻去寻一人……”


    “谁?”景伯赶紧凑近。


    “谏议大夫……刘陶!”刘珩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这是他记忆中,此刻洛阳城里,为数不多还心系黎民、且敢跟宦官叫板的清流之一。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原主救过他,这是因果!也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就说……阳武侯刘珩……病中偶得此法……或可活人无数……请刘大夫速览!速行!迟了……恐酿滔天大祸!”


    他伸手抓住景伯的手臂:“景伯,如今我可信之人,只有你了,务必……亲手交到他手上!任何人不得经手!快去!”


    “刘……刘陶大夫?”景伯愣了一下,随即想起前些日子小侯爷似乎确实顺手帮过这位因直言被宦官责打出宫、病倒路边的谏议大夫,当时嚣张的小侯爷不但救下了刘大夫,还骂宦官是“没鸟用的”,那张常侍之所以在小侯爷重病的时候下派人召他入宫,八成就是因为那件事!


    想到这里,景伯猛地意识到这份字迹丑陋的布帛有多重!这可能真的能救整个洛阳城无数人的命!也可能是阳武侯府唯一的生路!


    “诺!老奴明白!拼死也送到!”


    景伯脸上闪过决绝,一把抓起那块粗麻布,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怀里最贴身的位置。最后担忧地看了一眼虚弱不堪的刘珩,一咬牙,转身就往外冲!


    一边冲一边喊:“陈四!你狗日的守好门!守好侯爷!我去去就回!”


    看着景伯那略显佝偻却爆发出惊人速度的背影,随后消失在院门口,刘珩赞叹一声,这老头真是个人才啊!


    随后又有些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榻上。两眼又开始发黑,意识又开始模糊。他娘的,这具身体真弱啊……


    赌注已经押下了。是活路……还是再穿越回去……当然,也有可能穿不回去了……直接投胎也说不准……草……


    就看那位以刚直闻名的谏议大夫,信不信他这“病中偶得”的胡言乱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