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麻木的存在着

作品:《守山人:皇陵血誓

    “我”双手在胸前结成一个复杂的手印,对着前方那疯狂冲来的阴兵狂潮,遥遥一指。


    一股无形的磅礴意志随着“我”的动作轰然压下。


    冲在最前面的数百阴兵动作瞬间凝固,它们身上燃烧的疯狂魂火剧烈摇曳,如同风中的残烛,然后“噗”的一声,齐齐熄灭!


    魂体保持着冲锋的姿态,僵硬在原地,然后寸寸龟裂,化作漫天飘散的黑色光点!


    后方汹涌的阴兵洪流,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浩瀚威压硬生生扼住!


    冲锋的势头戛然而止,混乱疯狂的嘶嚎声浪被强行压了下去!


    一招!


    仅仅只是一招!


    外公说,傩戏是借用那些傩神的力量和气势,但现在,外公给我的感觉,就是他自己一个人就是那万千傩神!


    这时,“我”的双手再次舞动,结印的速度快得只剩残影。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我”身上散发出来,那些阴兵身上的精纯兵煞之气和阴魂,竟然被生生抽了出来!


    无数细碎的黑色光点,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从四面八方疯狂汇聚而来,在“我”胸前翻滚、压缩、凝聚。


    灰雾翻腾,阴风怒号,却无法阻止这汇聚的过程。


    几息之后,所有的光点凝聚成型。


    一张全新的傩面,悬浮在“我”的胸前。


    它没有具体的五官轮廓,构成它的,是无数细小生锈的兵器碎片,有断裂的矛尖,有卷刃的刀头,扭曲的箭镞、破碎的甲片……


    这些饱饮鲜血浸透怨念的金属残骸,被强行糅合在一起,形成一张带着无尽杀伐气息的狰狞面具。


    只是看着,就有一股千军万马战阵冲杀的惨烈气息扑面而来。


    “这张傩面,你要先适应,跟之前教你的一样,不然你也用不出来……”


    外公的声音有些虚弱,“当你掌握这两种傩面之后,我就可以教你左道中的新东西了,在那之前,好好活下去……”


    外公声音逐渐沉寂,我则是环顾四周,一切都是寂静无声。


    鬼蜮消失了,只有一片郊外树林。


    队伍仅剩下十来个人,虽然都受了不轻的伤,好在没有丢命,几个手脚还算健康的去开车,车队碾过坑洼的土路,在黎明前终于驶回了陈家。


    幸存者相互搀扶着挪下车,动作迟缓僵硬,如同刚从墓穴里爬出的行尸。


    清点下来,算上我、陈雪、崔三爷和大个,以及救出来的幸存者,总共十七人。


    每个人身上都挂着彩,伤处被简单包裹,但渗出的血迹早已浸透布料,以及一种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


    崔三爷被大个半背半拖着,他那条腿伤的不轻,膝盖以下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让他面皮抽搐。


    他死死咬着牙关,喉咙里压抑着破碎的呻吟。


    大个情况同样糟糕。


    他粗壮的右臂被一层厚厚的纱布缠裹,几乎看不出原本的轮廓。


    纱布底下,深可见骨的腐蚀伤口仍在缓慢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那液体滴落在院中的尘土上,竟发出轻微的“嗤嗤”声,留下一个个小小的焦黑印记。


    他整条手臂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每一次抖动都牵动着脸上横肉,但他硬是一声不吭,只用完好的左臂死死架着崔三爷。


    陈雪走在人群最后,脚步有些不稳。


    她左肩的伤口被重新处理过,但覆盖的纱布边缘,依旧能看到缓慢蔓延的墨色纹路,如同活物般沿着她的锁骨向下侵蚀。


    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紧抿,扶着门框,指节用力得发白,才稳住身形,目光扫过院内形容枯槁的众人,最后落在我身上。


    我只是站在院子中央,静静看着他们,也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属于野仲游光那疫病与腐朽的力量并未沉睡,反而像获得了新的巢穴,缓慢在我血肉里流淌。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我还能感受到野仲游光的存在,但在我冰冷的意志之下,它不管怎么吼叫怎么诱惑,我都能视而不见。


    而只要我想,它的力量就可以随便拿出来用。


    就好像外公一样,可以虚空画出一副傩面。


    只是,我只是有点觉得有些古怪,为什么我的身体能够困住这样一只厉鬼?


    野仲游光的瘟疫气息能够蔓延少说三公里左右的范围,这种恐怖玩意放在古代绝对算是一个移动天灾,所以到底是怎么被困住的?


    我觉得有点好奇,但也仅仅只是有一点,我伸出手,拿出另一张面具。


    那是外公强行凝聚的兵煞傩面,我能感受到上面那股战场上千军万马厮杀汇聚的凶戾意志,它们并未被我驯服,只是暂时蛰伏在面具中。


    这时,陈家内部的私人医生团队终于赶了过来,开始帮我们处理身上的伤口。


    “嘶——”大个压抑不住的抽气。


    医生小心翼翼解开他手臂上被黑血浸透的纱布。


    纱布粘连着皮肉被撕开,伤口深可见骨,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并且像被强酸腐蚀过一样,不断冒着细小的气泡。


    “竟然还在腐烂!”负责处理伤口的人脸色煞白,拿着消毒棉签的手都在抖。


    大个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滚落,左手死死攥着旁边一根支撑院棚的木柱,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另一边的崔三爷情况稍好,断腿被用木板和布条勉强固定住。


    一个人正试图将错位的骨头大致归位,崔三爷紧闭双眼,牙关咬得死紧,身体因剧痛而剧烈颤抖。


    每一次触碰断骨处,都让他浑身绷紧如弓弦。


    陈雪靠坐在廊檐下的一把破旧竹椅上,闭着眼,似乎在调息。


    但她紧蹙的眉头和微微颤抖的睫毛,暴露了强行压抑的痛苦。


    她左肩伤口渗出的黑气,如同活物般在她白皙的颈侧缓慢爬行,留下淡淡的黑色轨迹。


    我收回看向井口的目光,走到陈雪面前。


    她似乎感应到我的靠近,缓缓睁开眼。


    她看着我,目光复杂,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警惕。


    “感觉怎么样?”


    我轻声问着。


    陈雪扯了扯嘴角,“死不了。”


    她声音有些沙哑,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院内挣扎的众人,最终落回我脸上,“你……现在是个什么怪物?”


    “不知道。”


    我如实回答。


    我会变成什么,这些问题在经历过地狱和鬼蜮之后,显得毫无意义。


    我只知道,我还“存在”着。


    虽然麻木茫然,但我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