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叔两口子好话说尽，连哄带吓唬，将娶新娘子的好处说了又说。


    王大壮却哭天喊地，打死不愿意。


    “反正我不要她，你们再逼我，我就不活了。”


    其实王二婶也没有看中新娘子和亲家。


    就算没有额头上那道疤，十八岁的姑娘没有半点鲜活气，脸上的皮肤又黑又红，两颊皴着，嘴唇裂着口子。


    怎么看都像三四十岁的样子。


    再说亲家，她可是给了五块钱彩礼的，连件新衣裳都没舍得给新娘子做，陪嫁只有一个搪瓷脸盆，还不是全新的。


    是，五块钱的彩礼是不多，但，总不能全吞下吧。


    如果王大强愿意娶新娘子，王二婶也就不提了。


    既然他不肯娶，王二婶便当场向亲家提出，退还彩礼，把新娘子领回去。


    来送嫁的是新娘子的爹和两个姑姑。


    她爹闷头抽烟一言不发，两个姑姑却不是善茬，咬死了人已经送到婆家，彩礼不能退，人也不能领回去。


    三个女人从指桑骂槐很快上升到唇枪舌剑，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难听说什么。


    王二婶扯着新娘子让所有人评理。


    “破了相不说，这么老这么丑，哪像十八岁的大姑娘，该不会是亲家公养不起媳妇，把亲家母当闺女嫁过来了吧。”


    村里人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哄然大笑起来，指指点点说风凉话。


    新娘子的两个姑姑气的跳脚骂街，却势单力薄，说不过那么多张嘴，最后赌气走了。


    新娘子的爹也要走，被王二婶拽着胳膊不放，闷了半天闷出一句话。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进了你家门就是你家的人，是死是活和我家没关系。”


    这年头重男轻女占大多数，但，对闺女冷漠到这种程度的，属实不多见。


    连起哄的村里人都有点于心不忍，新娘子的爹却头也不回走了。


    王二婶没拽住，气的乱骂。


    骂亲家无赖不要脸，骂王二叔不把人拦下。


    一眼看见新娘子低头站在角落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扯过来就打。


    “我们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娶了你这个扫帚星，还没成亲就把我儿子吓成这样，真成了亲还不得害我家断子绝孙？”


    “你赶紧滚回你娘家去，彩礼也得给我家退回来，少一分我和你家没完。”


    新娘子被当众嫌弃，被要求取消婚事，被婆家、娘家两头踢皮球，从头到尾没说一句。


    甚至表情都没有变化，呆愣愣的像块木头。


    就连此时挨打，也只是本能的侧头避开头脸，巴掌落在身上好像没有知觉一般。


    王大壮看着新娘子，像看到小时候的自己。


    他小时候经常挨打，有时是因为调皮，更多时候没有任何理由。


    起初挨打他会躲会跑，但他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又有跑到哪去？最后还是要乖乖回来。


    以后挨打他就不跑了。


    不跑打完就没事了，跑了，回来还要多挨打一顿。


    小堂弟夭折后，王二婶拿着烧火棍劈头盖脸打他，他头上挨了一棍，脑袋嗡嗡的，身上也不知是哪疼，却撑着不躲不跑。


    他不知道离开这里该怎么活下去，可是最后，还是被王二叔送回老屋，任他自生自灭。


    新娘子也是这样吧，不对，好歹他是男人，总能找个活混口吃的，女人被赶出家门，更没有活路。


    “我娶她。”


    王大壮看着新娘子脸上挨了一耳光，被王二婶抓着头发拖出门，冲动的上前拦在她们面前。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呆了，齐刷刷看向他。


    “大壮你傻了吧，这个丑婆娘大强都不要，你咋能要她。”


    “是啊大壮，你给王铮干活日子过的多滋润，娶什么样的娶不到。”


    “大壮想娶媳妇，我大哥家侄女正好也在找婆家，闺女水灵着呢，嘴也巧，保管你能相中。”


    说这话的人不管是真心为他着想，还是想沾光吃肉，话说的却是没错的。


    王大壮身高一米九，身强体壮，长相也周正，给王铮干活以来，吃肉是家常便饭，脸上带红光，接人待物也大方自信多了。


    这么好的小伙子，十里八村也找不出几个来，娶个破了相的丑女人，怎么看都觉得不般配。


    王铮成亲的时候，王二叔来随了礼，王大强办喜事，王铮也不能假装不知道。


    只是打心眼里看不起王二叔对亲侄子的算计，卡着开席的点过来，露个面全了礼数就回去。


    正巧听见王大壮说要娶新娘子的话，也想劝他三思而后行。


    王铮倒不是以貎取人，只是那女人娘家和林家有一拼，那女人明事理，远着娘家还好。


    万一也是个拎不清的，成亲后吸王大壮的血贴补娘家，将来麻烦事多着呢。


    王大壮话一出口，反而正坚定了，走到新娘子面前，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


    “我没爹没娘，只有一间破房子。”


    “但我有一把子力气，也不怕干活，跟了我指定少不了你一口吃的，你愿意跟我走不？”


    新娘子嘴唇哆嗦了半天，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嫁，我嫁。”


    别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王大强抢着一锤定音。


    “你在大哥，你先娶媳妇才是正理，这也是你和……大嫂的缘份。”


    王二叔两口子能扔出烫手山芋，也暗暗松了口气。


    “酒菜都是现成的，就在这把喜事办了吧。”


    “是啊是啊，你爹娘都不在了，二叔二婶帮你办喜事也是应该的。”


    王大壮没有反对，请王二叔两口子坐到长辈的位置上，拉着新娘子磕头敬茶，便算是定下了夫妻名份。


    接下来的流程是将新娘子送进新房，新郎给客人敬酒。


    之前准备的新娘是王大强的房间，自然是不能去的，只好托两个邻居大姨将新娘子送去王大壮的房子。


    王铮把王大壮当亲兄弟，早就打算好了，来年开春两家一起修房子，添置一些家具，再给他找个好媳妇。


    没想到他成亲这么猝不及防，却也不愿意让他太委屈，喝了两杯喜酒便回家，让林雪找些小两口用得上的东西给他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