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铮，听说你被大雪困在山里，大伙都很担心啊，幸好你平安回来了。”


    周德发长着一张长方脸，浓眉大眼，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一身正气呢。


    可惜王铮不买他的账，坐在板凳上屁股都没动一下，淡然的挑了挑眉，按下打算给他添碗筷的王大壮。


    “周书记是领导，有原则，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你给周书记添碗筷，周书记看在同村的情分上不好意思不吃点，吃了又破坏了原则，你这不是为难人吗？”


    周德发气的心口乱蹦。


    有刘三刀的孝敬、他自己也会克扣一些粮食，当然不在乎这点吃的，但赶上吃饭却不请他上座，说明王铮对他连表面的尊敬也懒得维持了。


    他可是支部书记！


    村里的事不说一手遮天也差不多了！


    王铮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怎么敢当面揭他的面皮！


    周德发想到这次来的目的，强压下怒火，挤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原则是原则，但也不会不讲情面嘛。”


    “不过我的确刚吃过了，是有点事想和你们了解一下，要不你们先吃，我过会儿再来？”


    周德发故意这样问，其实是想着王铮不敢一点面子不给他留。


    没想到王铮却露出一脸感动。


    “老有人说周书记当官不干人事，我就说那些人瞎说。”


    “你们看看，周书记多体谅咱老百姓，一点当官的架子都没有。”


    “那我们就听周书记的，先吃饭，您过一个小时再来？”


    话是自己说的，王铮顺坡下驴，把周德发架在了山梁上，气的脸色都变了，也只能维持着最后一点体面，离开王家。


    憋着一肚子火，去了相好刘桂花家。


    刘桂花的男人早就知道她和周德发的关系，贪图周德发给的好处，知道也装不知道，还主动腾地方。


    见周德发来了，借口要去地里捡柴火躲了出去。


    刘桂花脸上堆笑将周德发迎进屋，捏着嗓子扭着腰，八爪鱼一样缠到他身上。


    “冤家，谁把你气成这样，脸都黑了，快给我说说，我帮你骂他。”


    周德发越想越生气，连刘桂花端来的茶都摔了。


    “还不是那个王铮，半点面子都不给老子。”


    周德发边骂边把在王铮家丢面的事说了一遍，刘桂花眼珠一转，心里便有了主意，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还是你这娘们儿心眼多，我没看错你。”


    周德发听完大喜，在她大腿上拍了一巴掌，却又皱起眉头。


    “荷花可是个黄花大姑娘，又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水灵，便宜那小子太亏了。”


    刘桂花朝天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说的你多好心似的，当谁不知道你早就惦记上荷花了，脸上却露出讨好的笑容。


    “只是让王铮背上调戏妇女的罪名，有你的人在旁边守着，还能真被他占去便宜？”


    “再说，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对荷花的心思，我也早想成全你，只是那丫头心气高，我稍微提了两句，她就要死要活的闹。”


    “这件事办成了，那丫头的名声也坏了，再劝她也就好劝了。”


    周德发听得心痒难耐，对刘桂花更加满意，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粮票塞进她怀里。


    “我一定不会忘了你对我这份心意，回头我忙完了，去镇上给你买件呢子大衣。”


    刘桂花哄得周德发转怒为喜，时间也差不多了，又去了王铮家。


    周德发走了以后，除了王铮，其他人都没了吃饭的心情，忧心忡忡猜测他来的目的，猜来猜去，最大的可能还是惦记王铮打回来的猎物。


    王铮敲了敲碗边，催他们快吃饭。


    “我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有什么事也等吃饱了再说。”


    吃过饭王铮先打发王大壮回家，又让林雪和林晚晚回屋去，自己在灶房边烤火边等周德发。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周德发还真来了，王铮更加确定他没安好心。


    道理很简单，一向要面子的人，连面子都暂时放下了，可见这件事对周德发很重要。


    周德发像忘了刚才王铮当面折他面子的事，东扯西扯，问东问西。


    王铮听了半天，才听出来，他看似没头没脑的问题，却是在把话题往刘三刀一伙人在山里“撞鬼”上引。


    起初王铮以为他怀疑自己就是那个“鬼”，想抓自己的把柄，后来又觉得不像。


    一时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突然灵机一动。


    他想起前世去往边境执行特殊任务前，一向将他视如亲生的政委开会回来，和他说的那段话。


    国家将有一次翻天覆地的变革，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他当时追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政委却不肯说明，只是叮嘱他，要相信国家，忠诚于人民。


    后来他在任务中牺牲，没能知道政委所说的变革是什么。


    算算时间，距离却并不远。


    也许，变革已经悄无声息开始了，只是还没有太多人察觉。


    暂时不去管周德发这次来与政委说的变革是否有关，他费尽心思套话，必定有阴谋。


    王铮顿时警觉起来，装傻充愣往灶台后缩。


    “周书记你可别吓我，我还指望进山打点野味换粮食呢。”


    “公社领导来村里开过会，鬼啊神的都是封建迷信，让老百姓不要信，你咋还信呢？”


    动作神情分明是信了山里有鬼，嘴上却搬出公社干部的宣传，指责周德发传播封建迷信，不管周德发的目的是啥，王铮的反应都足以应付。


    周德发见王铮不上当，恨的牙痒痒，却拿他没办法，只能打个哈哈走人。


    回头便又去了刘桂花家，催她赶紧落实之前说的计划。


    “王铮那小子鬼得很，我想勾着他说山里有鬼，上报公社他散播谣言蛊惑村民，他却不上当。”


    “还是按你说的来，我就不信治不了那小子。”


    刘桂花年轻时也是村里一枝花，如今快四十了，又生了两个孩子，姿色只剩三分，能哄着周德发舍得给她花钱，正是因为她能豁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