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阿哥从上书房回来，一边擦汗更衣，一边和楚霏说话。


    “福晋今日做了什么？”他隔着屏风问。


    楚霏简单说了一遍，他就收拾好从屏风后出来了：“福晋让李氏、宋氏来敬茶了？”


    她抬眼一看，见他微微蹙眉，像是有些意外，又有些不高兴。


    “是，这二人乃是额娘给的。”


    四阿哥听此不禁看了一眼她，转念又想：这样也好，免得日后有人以善妒为由害她名声。


    楚霏就看到，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心又舒展了。


    “我还要做功课，福晋可要看书？”四阿哥准备去书房了，但还是多问了一句。


    “可以吗？”


    “自然。”


    四阿哥率先出门往书房走，他现在就是个还在读书的皇阿哥，书房只是日常学习、做功课的地方，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有何不可以的呢？


    楚霏跟着他进了书房，四阿哥让她自便，就去书案那边磨墨准备做功课了。


    他并没有叫她伺候笔墨，也没有叫苏培盛或是宫女进来，这一点让人出乎意料。


    楚霏站在书架那边，一边浏览那些书，一边用余光打量书案后的他，才发现他似乎是借着磨墨在思考。


    她便不再关注四阿哥，而是专心从书架上挑起感兴趣的书，等挨个看完她就有点……满脑袋疑问，因为这些书除了正统的儒家经典，以及关于风俗、地理等杂书外，最多的居然是道家的书。


    《道德经》、《易经》、《庄子》都稀松平常，居然还有《太平经》、《玉皇经》、《度人经》等书，凡是她知晓一二的道家经典在这里都能找到，还有些她都没听过的，约莫是不那么出名。


    楚霏心里是真疑惑，她抽了本《庄子》走到一边的软榻坐下，伸手翻开就看到这书里每一页都写了批注，大多是对某一句的理解，以及某一段内容产生的疑问，显然，这些都是四阿哥写的。


    她不着痕迹观察那边坐在书案后，执笔写功课的四阿哥，眼中多了些疑惑和探究。


    历史上记载，雍正是个信佛的人，有说他痴迷佛法的、有说他与高僧辩论佛理的，还有说他修习禅定、举行法会的，除了老年迷信丹药与道家沾边外，这个人一生都不是个信道的人。


    可她如今发现了什么？发现少年时的胤禛，居然有半书房道家藏书，这……这是不是问题很大？


    若是同一个人，他的喜好、习惯就算因为时间推移有所变化，也不至于产生完全逆反的改变吧？


    要么此方世界不是她知道的那个历史上的清朝，许是平行世界之类的，要么……楚霏看向四阿哥，要么是这个人有问题，他不是历史上那个雍正。


    那边正在写功课的四阿哥执笔的手一顿，抬眼看来：“福晋，有事？”


    楚霏摇摇头：“没有，打扰您了。”


    四阿哥见她低头看书，微微偏头多看了她一会儿，天色一暗书房里就更暗了，倒是她周身金晕环绕的，显得十分明亮。


    其实，因为她周身的金晕，他至今也没将她的具体模样看清楚，就只知道是个模样清秀的少女。


    不像皇阿玛，虽然周身也环绕着紫色光晕，但不像金色这么耀眼，模样倒是能看清。


    两人在书房里待到酉时末，四阿哥的功课总算写完了，他把大婚时落下的也给补上了。


    楚霏看书看得也入迷了，她翻的都是道家的书，重点不在于书的内容，她看的是四阿哥写的那些批注，无论是感悟还是疑问，都很有意思。


    “你也喜欢道家的书？信道吗？”四阿哥发现她看的是什么书后，回房途中问道。


    满人中信佛的多，要不然就信萨满教，信道的特别少见。


    “看起来很有意思，信奉……倒不至于。”和很多现代人一样，楚霏是不信教派的，她更信科学。


    “那些书读起来确实有点意思。”他笑了下。


    她却从这话里听出了什么，遂问：“您信道吗？”


    四阿哥给出了如她所想的答案：“不信，但可用。”


    可用？是怎么个用法儿？


    门口的宫女请安行礼，两人跨过门槛进了屋，这时桌上已经摆了好几品点心饽饽，还有汤羹。


    楚霏眉心微蹙，心情有点不好，这清朝的饮食习惯啊，真是让人从里到外都觉得不舒服。


    打从她到这方世界，短短一日工夫，真的是让她没有一处感到舒适的，吃的、穿的、眼睛看到的，哪哪都觉得难受。


    四阿哥吃了一块点心、一个饽饽，喝了半碗汤羹，就不再吃了，他一偏头就见福晋吃的比他还少些，虽然一言不发，可他明显感受到了她的不悦。


    她不高兴？为何？


    怀着这样的疑问，两人洗漱后，在戌时过半时双双躺到了床上。


    昏暗的床帐中，他们都没有立刻入睡，今晚屋里还是没有守夜的人，罗嬷嬷悄悄问了楚霏，但她没让人留下。


    而本就在这院里伺候的宫女们，收拾完洗漱用的东西就全退出去了，可见四阿哥也没有留人在屋里守夜的习惯。


    “福晋，睡了吗？”四阿哥忽然出声。


    “尚未。”


    “遇到何事了，我见福晋闷闷不乐，是有何事或何人让你不高兴了吗？”


    楚霏不妨他如此敏锐，默了默，才道：“只是初入宫中，不甚习惯罢了。”


    被子、衣服一阵摩擦的细微声音，四阿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道：“莫怕，你既嫁给我，我总会护着你的……宫里的规矩不能改，但咱们这院里，你若是瞧着哪里不喜就让人按你的心意改，不妨事的。”


    “什么都能改？”


    “福晋想改什么？”


    “装饰、摆设、膳食等日常起居方面吧！”


    四阿哥听此就懂了，这是饮食起居不合心了，所以觉得很不舒服，难怪不高兴呢！


    他就说：“改吧，这院里就我们两个主子，自是由我们做主。”


    “好，时间不早了，睡吧，您明早还要上课。”


    “嗯。”


    两人这才各自入睡，只是比之昨晚，两人今天是握着手睡的。


    第二天凌晨，刚到寅时四阿哥就起了，楚霏因此睁眼，却被他拍了拍：“睡吧，还早呢。”


    他没有要她起身伺候，而是自己轻轻出去了，穿好衣服就摸黑往上书房走。


    楚霏平躺着，这一醒来也睡不着了，她想了想翻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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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盘膝坐好，干脆开始打坐修习内功。


    古代社会不像现代社会那么安定，再者现在的身份又是皇家女眷，这功夫还是练起来为好，指不定何时会用到。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罗嬷嬷在外面叫起了。


    楚霏扬声唤人进来，至于打坐这么久没有任何收获，她也没有太在意，这个身体资质一般，日日不缀地练着，什么时候能有内力还很难说，反正深宫里也没法出门，慢慢练吧！


    早起梳妆，撤了镜子后她就不在意自己的模样了，随便春燕和夏蝉她们收拾，等用了早膳，她翻起送到她这儿的账册。


    住在宫里的皇子，尚未开府建牙，一应份例都是内务府派发的，吃喝用度这些都有规定，基本是能满足日常所需的，如果有不够的，各自的母妃也会补贴。


    所以，这院里所谓的账册，记得大都是库房物品出入、人情往来以及份例使用这些，从账面上来看，自四阿哥搬到这里来住后，哪怕一年到头人情往来出了不少，但每年底还是有些盈余的。


    这说明四阿哥在康熙那里还算受重视，平日里得了好东西要赏赐时，大都有他一份。


    此外，四阿哥这里还有先皇后佟佳氏留给他的东西，以及德妃的补贴，只是德妃的补贴较少。


    楚霏想了想各个皇子母妃的出身和受宠程度，猜测四阿哥在众兄弟中应该算是比较富裕的，除了太子和康熙十分宠爱的大阿哥，他大概能排到第三。


    她看这些很快，到下半晌时就翻完了，又让谢嬷嬷带她去几个库房看了看，回来就道：“这院里的事还是嬷嬷继续管着吧，”见谢嬷嬷急着要推辞，她安抚一笑，“嬷嬷也知道，我这刚嫁进来，连各家的人都没认清，人情往来这块儿是真做不好，偏这关系着四爷在外的脸面，半点岔子也出不得，还得仰仗嬷嬷多费心。”


    谢嬷嬷听她说的也是实情，想着福晋到底年纪小，便行礼应了：“福晋折煞奴婢了，您吩咐了，奴婢自当尽力，只是奴婢到底出身低、见识短，往后还得求您掌掌眼。”


    福晋出身高贵，自赐婚后家里肯定好好教导了，现在只是不太熟而已，等她熟悉了自然就好管事了。


    谢嬷嬷没有揽着不放的念头，她和包衣出身的嬷嬷们不同，一个普通民妇能有幸奶大皇子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可不敢奢求在福晋面前非要管事的，四阿哥的妻子管四阿哥的院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这些账册让人搬回去放好吧，我都看完了，没有大问题。”楚霏指了重新整理好放着的一摞账册，“嬷嬷今儿也累了，明儿早晨再来吧，我想换些摆设，还得你帮着看看。”


    “是，奴婢告退。”


    谢嬷嬷走后没多久，四阿哥就回来了，他只说了两句话就去书房写功课了，楚霏问了苏培盛才知道，今儿留的功课多，怕是得多花些工夫才能写完。


    这天两人再坐一起吃点心饽饽，时间果然比昨天晚了很多，都到戌时了。


    楚霏扫过屋内点的蜡烛，想到方才他得在书房用这点儿豆大的光源写字，不禁担心起他的眼睛。


    古代晚间照明全凭烛火，在这样的光源中做一些精细的事，对视力的侵害实在是大，她暗自琢磨着，是不是能想个办法改善一下？